秦均行今日上值,不知何时能归,让秦昭等他到巳时,若还未归,便让秦昭先带谢真去沈家登门告罪。
二人来时,沈长宁并不在府中。
将至除夕,她要自己的外祖母送份年礼。
此时,沈家。
老夫人、大房、三房都在。
众人未料想沈庭萧会与秦家有缘,忙迎人入府。
方慧听秦昭歉音,登时回道:“言重了,言重了。孩子间打闹,再正常不过。”说罢,又问过谢真伤势。
谢真随父长大,人要面子,纵疼得厉害也不肯说:“婶婶多虑了,我好得很。”
方慧笑。
这事,如此便算了了,想来她家的孩子,不会拆她的态。
想法刚升起,沈庭萧开口:“我倒是很疼,昨晚都未睡好。”
方慧:“…………”
你疯啦?
怎么说这种话。
她笑看沈庭萧。
沈庭萧瞧瞧移开目光,顿了顿:“但此事因我而起,是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可拜入师门,就是亲人,不该分你我,我没亲兄弟,日后便认你做兄长,你以后可以随时来姚家找我,无需拜帖。”
他想见秦均行好久了。
谢真登时被感动和愧然充满:“日后你也可以随时去秦府找我。”
正说着,门帘高高卷起,丫鬟禀告:“老夫人,秦世子来了。”
沈庭萧有种被幸福砸晕的感觉。
秦均行?
他顾不得许多,道了句“我去接”,自众人身旁跑过,掀起一道细小气流,活像松了闸的小鸟,飞扑向空中。
谁会挑一个小孩子的礼,众人一笑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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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宁刚从姚家回来,忽见秦府马车停在门前。
沈长宁:“……?”
她眼花了吗?
可马车上的装潢与标徽,都在清晰地告诉她,就是秦家的马车。
那家是功勋世家,而且传到今日,也不过三代,族人又多在老家,做个闲散富人,非在京中。
沈长宁没由来地心跳了跳,她问前院管事,来者是谁。发现来得并非那人后,才松了口气。
……那也不大想见。
她一点也不想与秦家再发生关联。
沈长宁准备找个地方躲一躲,只当自己没回来——
若被发现,有人问起,就说不知秦家来了。
如今日子尚算太平,可莫要再和秦家发生关联了。
包括秦昭。
秦昭小时在军营里跌爬滚打过,五官明艳而英气,穿红衣弯弓猎猎的模样,尤为好看,惊艳她许多年。
二人上辈子,也曾是挚友。
只是后来两人间横亘了些东西,再见面,唯有无言。
前世。
闻钰被削爵夺位,幽禁冷宫。
秦昭不愿另嫁,出家修行,在佛寺苦等。
沈长宁不理解。
她明明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非要横亘在她和闻钰间,做永生隔阂的天堑。
那日,是二人从冷宫走出的第三日。
她接待来拜访的官家夫人后,想起秦昭,闻其人在寺中,前去探看。
禅房幽静清深,她穿过垂花门,却见闻钰的贴身侍从候在门外,见她,嗫嚅低头,不敢抬眼。
她抬步欲进,乌压压跪了一片。
伺候闻钰的宫人吓得脸都白了,叩头不止。
沈长宁哑然,到底给彼此留了分体面。
她忘记自己是如何离去,也想不起当时心情。
周遭风铃摇曳、梵音袅袅,又兼藤萝缠璧、万花红遍,景色奇绝,行之难忘。她却只记山路难行,青藓横生,遍布碎石,湿滑不堪。
宫人抬手扶她,她轻拂开。
宫人忐忑:“殿下,山路难行。”
她怅然轻笑,反问:“只此段难行吗?”
她不是一段路难走,是这一生的路都难走。
宫人惶恐跪下,伏地不起,不敢再言。
秦昭在宫外住了四年,直到闻钰登基,方入府。
往事翻涌在心头,沈长宁渐无心思,在一僻静处坐下。
正是晌午,日光穿透画栋雕梁,将她笼进去。
沈长宁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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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
马蹄声急,一人骑着枣红色健马遥遥驶来,马蹄踏在地上,踢踏作响,掀起一阵雪烟。待至门前,稳稳一个勒马急停。
秦均行回秦府时,秦昭刚走不久,料想还能赶上,催马狂奔而来。
周婉正在家中等他,听他回来,差人去请,下人回了消息,说他已走。
周婉呆然注视手中新裁的冬衣,半晌,嘴唇蠕动,“收起来吧——”尾音拖长,她忍不住再问,“他可说去了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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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均行勒马进府,缰绳扔给姚家门前管事。
秦昭已进,他如今来,没有在前院候着的道理,管事邀其进,只步子放缓变迟,留着时间让人快步去后院通传。
前院刚过半。
话已带到。
待入垂花门,沈庭萧夺门而出,热烈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