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到了这个世界,楚锦鸾从未睡踏实过,每每快要睡着时就会惊醒,陷在床里昏昏沉沉,不知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是在梦里还是现实,脑子里纷繁芜杂,乱成一团。
又是不知第几次醒来,浅色睫毛微微翕动,她觉着室内微亮,想来天色已明,于是睁眼,起身后只觉浑身疲软,提不起什么力气。
还有两个月就要去参加那浮沉山大比了,除去路上花费的十多天,她的时间少之又少。她自知自己如今不差修为,但差技巧。因此打算挑选某一本功法精练,一个多月时间,哪怕做不到学有所成,能熟练施展也是好的。
昨晚雪大,加上夜已深,楚锦鸾没能去藏书阁,今日想着去露春台送药,顺道去藏书阁寻觅一下合适的功法。
凝云宫建在雪山之巅,七座山峰环抱主峰,楚锦鸾与繁霜锦雪三人都师从第二峰峰主苏明,因此一直住在第二峰的踏雪宫。
露春台在群山最南端,离得最远。因峰主司种植、炼丹之职,山上设有四时长青阵,可保峰顶及下方山谷的药圃温暖如春,故名露春台。
夜雪初霁,正是天寒地冻时。楚锦鸾披了件貂鼠披风才推门出去。
踏出房门,此时天近拂晓,晨光熹微。满地皑皑白雪,映着银光。院子里空气清新寒凉,楚锦鸾缓缓呼出一口白气。天虽未亮,但并不灰暗,想来今日会是个晴日。
踏雪宫很大,但冷清,显得整座山峰孤寂空旷。楚锦鸾出了院落,沿着青砖路走了一大段距离,方注意到前方动静。
金属相接声先至,点点寒芒后来。
楚锦鸾快走几步,便见前方空地上,有两位极相似的女子正在切磋。两人身姿轻盈,衣袂翩跹,似雪中仙。长剑舞动,剑光如流水,浮动在雪地上。
她二人怕是天未亮就起来晨练了,反观自己……
总不能无视离开,楚锦鸾主动唤了声“师姐。”
二人见楚锦鸾现身此处都有些意外,双双收剑,步法灵动,顷刻间到了楚锦鸾面前。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怎的起这么早?”“可是昨晚没睡好?”
楚锦鸾脸上化开些笑意,扬起手中木盒:“去趟露春台。”
繁霜不假思索:“我帮你?”说着,就要伸手。
“不必了师姐,屋里待得烦闷,我正好出来走走。”楚锦鸾轻轻握住对方伸来的手,笑着回应。
一旁锦雪抬手,摸了摸披风,见还算厚实才松开,嘱咐道:“快去快回吧,别冻着。”
楚锦鸾笑得无奈:“师姐,我不冷。”
锦雪也笑,“不冷就好。我们不耽误你了,去吧。”随即侧开身体,放过楚锦鸾。
微笑告别两人,楚锦鸾转身快步向记忆里的方向走去,想快却又不敢太快,她每每遇见这两位师姐就内心发怵,总担心让人瞧出什么端倪。
石阶沿着山崖边开凿而出,绕着山体盘旋,蜿蜒曲折,还算宽敞。虽三尺有余,但望向下方万丈深渊,楚锦鸾仍颇为心悸。
因着昨夜那场大雪,洒扫弟子们早早便起床清扫,于是在晨光熹微之时,便见石梯上走下来一个发如霜、面如雪的人。她着实吃了一惊,忙放下笤帚行礼:“见过少宫主。”
楚锦鸾点点头,权当应了。那弟子见楚锦鸾要往山腰去,嘴唇翕张又不敢出声。
见对方欲言又止,楚锦鸾停下脚步:“何事?”
那弟子头压得低低的:“昨夜大雪,积满了石阶,我等还未清理干净,下面的路怕是不好走。”
“无妨。”楚锦鸾没在意,左右不过行得慢点,耽误不了什么。
果不其然,随着台阶一连折了好几个弯后,接下来的路堆满厚厚积雪,便是连台阶的的轮廓、什么高低错落都辨别不出来了。楚锦鸾只得慢下脚步,扶着石栏,一阶一阶伸脚下去试探。
石阶曲折,所幸不长。楚锦鸾的脚终于踏上了踏实的平地。站在这里,视野开阔,前方是条随山势修筑的宽敞大道,直冲山下而去,不见尽头。
冰天雪地中,几个人影来回走动,在无边白色中清扫出一条小径来。
走得近了,那几个人影才注意到她,皆是一副震惊模样。楚锦鸾猜不透别人的心,只以为是众弟子惧怕这少宫主的淫威。
几个弟子注视着楚锦鸾远去,俱是提心吊胆,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才松了口气,不知这位要是摔了伤了,她们会受多大责罚。
走下不远,楚锦鸾稍作歇息。遥遥望去,一座廊桥横架两山之间,穿过这廊桥就到了露春台。露春台不大,除去前方一小块供弟子修行的平台,建筑外围便是悬崖了。
红日东升之时,楚锦鸾终于踏上露春台的第一阶青砖,霎时暖风拂面,睫毛上因气息凝结的细小冰晶很快化为水珠。楚锦鸾解下披风,她一路上走得缓慢,却仍气喘吁吁。
忽的心念一动,她回首望去,却见后方七座山峰在朝阳的照射下仿佛被镀上一层金漆,耀眼夺目,使得楚锦鸾一双碧眸也映上了璀璨金光。连绵金山之后,天幕还是一片破晓色,赤色、靛色与金色交相辉映。
楚锦鸾眨了眨流光溢彩的眸子,止不住内心跃动,便是为了此后都不错过这般夺目美景,她也要拼尽力气,绝不能死。
相比其他山峰,露春台的人少得可怜,起初只峰主薛芷一人,她是唯一一个从外门弟子一点点爬上来得到如今地位的长老,与其他长老私交不深,都是公事上的来往。
除了薛芷,另有两个洒扫弟子。前些年薛芷从外面带回来个女童,收做亲传弟子,起名叫薛兰。如此,便就四个人了。
说来有趣,原本这薛芷不知何缘由,是不打算收徒的。未曾想某次下山,遇见个孤儿,想来是动了恻隐之心,便把人给带回来了,随自己姓薛,名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