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夜空下,朱昭愿一手举着蜡烛,一手掰着朱岁颐的眼皮,嘴上念叨着:“有没有光,有没有看到光斑?有没有感受到一点点光的热气?”
朱岁颐眼皮重得要掉下来,又被朱昭愿掰上去:“怎么眼睛都睁不开呢?”
“外祖,你已经掰我眼皮掰了一个多时辰。”朱岁颐用力地闻了闻:“爹都把豆沙月饼做好了!鼻毛都快被你烧了,快放过我的眼皮吧。”
朱昭愿重重叹了口气:“审问剂怎么会瞎呢?针也只扎到你的手臂上。小满那家伙。”
“外祖!”朱岁颐加重语气喊了句,橙黄烛光照映的清冷脸庞露出不耐,失明的眼睛满是责怪:“别再说当年的事了,小满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你们五岁的时候怎么跟我们五岁的时候比呢,小满还是京城万府第二富商,许府许寻蓝的千金。”
小满怎么不见了?”
“都怪外祖。”朱岁颐小声道。
朱昭愿:“我说错了吗!要不是你出事了,她进棺材那天都不会承认。”
“现在承认有什么用?能给我解药,还是能让林夫人起死回生!”
“朱岁颐,要是你也死于这药,世间哪里还有人敢当林夫人?!你去当吧,冲冲喜。”朱昭愿话锋一转,又在撮合她跟林奕。
朱岁颐气得跳脚,无奈看不见,否则烧掉他两撇胡子。
不留香泡着糯香浓厚的红茶,递杯给朱岁颐,害怕朱岁颐毒气攻心:“岁颐说上次没吃到凤梨酥,小满就立马回许府给岁颐拿了。话说回来,制麻醉药的部门仍归许府管吗?”
万千寻端出新鲜出炉的豆沙月饼:“是的,晚点去问问吧。”
“我们三个就别折腾了,交给林奕去办吧。”朱昭愿喝着茶,淡悠悠地说:“这件事肯定是许寻蓝和万终一合谋,说不定林奕跟他爹有里应外合,我们再捣乱,岁颐真是必死无疑了。”
“万终一是?”
“林奕外祖,京城万府的万老爷。”
“什么叫我们再捣乱?”朱岁颐摸到豆沙月饼,掰开两半,一半递给朱昭愿一半递给不留香,再摸一个掰了一半给万千寻。
万千寻轻描淡写:“林奕和小乞丐一直追查当年的真相。”
“林奕娘亲的死因?”
“嗯。”
“他怀疑过你杀死他娘。”
朱岁颐震惊得感觉眸中闪过一道光:“我杀死他娘?”
“林奕接手京城万府就为查明她娘的死因,还不家一个清白。他翻看卷宗,发现当年彻查当日出现在许府的人,唯独没查一位小女孩。”
朱岁颐鸡皮疙瘩全起来,打了两个冷颤:“万夏尽在泷镇许府出事的?”
万千寻点了点头:“许寻蓝呀,不简单。”
朱岁颐安静片刻,只言:“小满不就很危险?”
“说不定小满是蓝爷故意派来的人。”
“胡说什么,小满哪里像……”
话还没说完,朱岁颐拿月饼的手发软无力,月饼掉落在地。朱昭愿嘴里念叨着她,再拿一个月饼掰开给她。
朱岁颐的喉咙似被利刃划破,难以呼吸。她双手捂住喉咙,仰头张大嘴巴,完全说不出话,割破的喉咙似洪水决堤,一口鲜血喷出来,伴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岁颐——”,倒入一个熟悉有着乌木沉香
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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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坠入乌云,澄心湖的灯笼烧尽,整个泷镇陷入沉睡。
不清风仍被挂在万里楼的牌匾上,被重兵把守。
万子宜在房中来回走,着急难安,丫鬟敲门进来禀报:“朱大人说暂时不方便过来。”
“不方便?”万子宜不敢相信在这种关头,连她亲娘都不理她:“蓝爷知道情况吗?”
丫鬟欲言又止,被万子宜吼了一声。她把头埋得更低:“这就是蓝爷的意思。”
“混账!”万子宜把桌中物品扫落到地,连带蜡烛都扫落地,房间陷入一片昏暗。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丫鬟重新点燃蜡烛。
万子宜十分不耐:“还不快点点灯?”
下一瞬,万子宜只觉喉咙被一把冰冷的匕首抵住。
许小满冰冷无情的声音传到耳边:“已经如你所愿能与高川成亲,为何还要害岁颐?”
“我哪有这个能力。”万子宜推开许小满的手:“你该回许府找爹问问。”
“万子宜,我与你相识多年,还不懂你的脾性,没有你在妖言惑众,我爹怎么会纵容你。”许小满打开门缝看出去,万子宜自行把蜡烛点亮,清晰看见万子宜眸中闪过被揭穿的难堪。
万子宜掀开许小满拿来的篮子,印了「喜」字的凤梨酥,拿起一块来吃:“谁要蓝爷说,只能一对在中秋当日成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高川那份心。既然能成亲了,肯定想挑一个好日子呀。”见许小满拿后脑勺对着她,换了一个说法哄许小满:“同为许千金,你在明我在暗,你让我一次呗。”
许小满从腰间拿出一瓶解药:“晚点你把这瓶解药给高川,让他给林大人。”
见许小满双眼浮肿通红:“你跟朱岁颐认识才多久,感情深到这种程度了?”
许小满刮她一眼:“比你深厚就行。”
万子宜哼笑:“该蓝爷发财,教出来的女儿都比别人势利,知道岁颐是真正的万千金……”
万子宜熊熊怒火瞪着许小满。
许小满眸中无波无澜。
万子宜被朱心弦警告过,碰谁都不能碰许小满,在许寻蓝心里,只有许小满这个女儿。
“你哪里来的解药?”万子宜故意转移话题,突然发现整个舌尖都是麻的,支支吾吾:“你你你……对我下药?”
许小满冷笑:“万子宜,要是你还敢动岁颐一根汗毛,我饶不了你。别忘了,你所有嫁妆都是许家给的!”
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
许小满准备翻窗走,转头见万子宜双手发抖地倒出解药。
“你不准吃!”许小满一个箭步去夺回解药,小乞丐踹门进来,见万子宜把药含进嘴里,许小满去掰她的嘴:“给我吐出来,你只是吃了审问剂,麻完就好了。”
许小满把手指塞进万子宜嘴里,药已经融化了。
“许小满。”小乞丐冷声喊她全名:“我果然比不上你爹在你心中的地位呀。而且,我要娶的许千金,似乎不止是你一个。”
许小满见小乞丐眸中尽是冷气,随之坦然冷笑:“对呀,你更想娶她的话,去跟高川要呀。”
小乞丐垂眸睨着许小满,眸中戾气肆意乱窜,语气尽是嘲讽:“许千金,你不想与我成亲就说,没必要绕那么大一个圈。”
许小满也笑:“不少爷,这些年委屈了。”
小乞丐舔了舔唇角:“懒得跟你废话,岁颐已经毒发,解药。”
“被万子宜吃了。朱心弦只给了我一颗。其余要问我爹拿,但我找不到我爹。”
小乞丐捡起药瓶倒了倒,果真只有一颗,用质问的语气问许小满:“既然拿到解药,为何不直接给岁颐吃?”
本来是要偷偷塞给朱岁颐吃,但朱昭愿一直围着朱岁颐转,许小满根本无从下手。
“我回家拿凤梨酥给岁颐。”
小乞丐握住许小满手腕,冷冷看向万子宜:“告诉蓝爷,还想要这个女儿,就拿解药来换。如果岁颐没命了,这辈子,他女儿也别想好过。这门亲,你不想成也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