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黑摇摇头，又想到一片漆黑，无人看得见，喃喃道：“不要。”

晓黑的亲友早已故去，唯有一哥哥不知死活，束发之事他并不在乎。

今天神医阁的种种，他都看到了。尤其是在前厅，她与苟建以及所谓师父师母之事，晓黑在屋檐之上看的清清楚楚。

他看到了云苓的心痛，此时拒绝她，又怕她伤心，浅声回道：“但是你可以为我束发。”

黑暗中又恢复了平静，片刻之后才有模糊的声音从棺木中传来。

“谢谢你。”

晓黑趴着，静静听着云苓的动静，等了很久很久都没了声音，他才躺会原来的地方。

就这样他们在店中呆了一夜。

天亮了，他们也感受不到。

直到张老板用鸡毛掸子数棺材的时候，一个一个木板敲的叮当响。

云苓被吵醒，晓黑也随之起来。

“老板，还记得我吗？”云苓跳出棺材，站在张老板身旁，晓黑站了起来，坐在高处的棺木上，荡着腿，安静看着他们。

张老板云苓并排站着，还没有云苓高，中等身材，鼻子又大又红，一身看起来稍微体面的墨蓝色衣襟，已经洗的发旧。

张老板一边理头上的冠帽，一边从上到下打量着云苓。

那日云苓穿着浅黄色衣衫，而今日一身洁白，腰悬配剑，容颜早已改变。

唯有那白色流苏斜跨包一直在她身上，谁能认得出？

张老板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指向云苓眉间红痣，一脸掌柜的标准假笑道：“这不是前日河边柳树下的姑娘吗？当日买了我这店里五两的棺材。”

张老板想起来这姑娘当时只有五两银子，显然是个穷鬼，态度转变，收起刚刚的笑容。

云苓心想，合着这老板只记得柳树、红痣、五两白银。

其他真是什么也不记得，这样更好。

“不知道姑娘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是不是需要购买.....”即使如此，张老板还是拿出生意人的素养，为云苓介绍本店特色。

市井商人果然是商人，上来就卖东西。云苓打断他，面无表情的问道：“我来是问关于苟建的事情。”

“苟建？”张老板眼睛贼溜溜的转，快速回想关于苟建的事情。

云苓瞥了他一眼道：“事情没过去几日，你既然认得我，想必也记得定购那副棺材的人吧。”

“这个，真的有点记不清了。”张老板想都不想就回绝了她，转身向他接着介绍：“要不姑娘看看有没有需要的——”

张老板将目光投在屋内的棺材上，他的暗示一如既往的如此明显。

云苓嗤笑一声，侧身与晓黑耳语：“你还有没有银子？”

云苓与晓黑只相处了一日，但是她肯定晓黑肯定会帮她的，至于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晓黑从怀中摸索出一块碎银子，给了云苓。

云苓毫不客气的将银子放在手中，转身给张老板看：“你若是想的起来，这一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一两银子对于富贵家庭不多，但是对于小门小户来说，吃一个月是足够了。

张老板笑的更开心了，堆了满脸褶子，搓搓手，如同吸血的蚊子：“哎~经您这么一提醒啊，倒是有几分印象。”

张老板这家店是莱东坞的小店，自然没有什么名贵的木材。其中能花五两白银买棺木的，他自然记得牢。

“好像记得三日前吧，有一个姓苟的先生来过，他长也是文质彬彬，一表人才。”

说归说，还不忘客套几句。

“然后呢？说重点。”这是苟建最后的时光，云苓迫不及待问道。

张老板背靠着柜台，指着门口：“当时他就在这，我就问他，客官想买哪一种棺木？”

“他说最好的。我就把那棺木选给了他。”

“接着又问他送到哪里，这样我这小店可以送点花圈纸钱。”张老板娓娓道来，说到送花圈的时候，沾沾自喜，感觉是顾客遇到像他这么大方的老板，真是有福气了。

“还有呢？”云苓表情变得严肃。

张老板也不敢笑了，润了润嗓子，眼睛在那一两银子瞄来瞄去：“然后他就定下了那个棺材啊。”

说着就去拿云苓手中的一两白银。

“你当这银子是那么好赚的？还是你觉得我好糊弄。”云苓将白银攥紧，随后一掌拍在柜台上。

碎银晃了晃，便停在了那里。

云苓见桌子有张账本，她向前翻了几页，果然找到了苟建的留名。

“送棺那日，你既然已经知道死去的是苟先生。我问你是否记得苟建，你既然记得他，你是不是那日就知道他要去死？”云苓将账本甩到张老板的脸上。

“还有这张单上，购买人，用棺人都是他，你是看不到吗？”

张老板一向贪财，当时定下这个棺木的留言后，书写的死者之名，也是他，张老板也是很诧异了。

但是这五两银子他很想赚，所以没有劝他，也没有阻止。

张老板蹲下捡账本，低头道：“我、我......我就是个卖棺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