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关照明决,应钟自是不能像前几年那般完全甩手不管。
所幸经过百年时光,很少有人在意曾经大权在握的天府祭司,应钟连回到神殿都是悄无声息的。
明决几乎没见过应钟。她知道对方是天府祭司,但她更熟悉的是照顾她长大的侍女和经常来看望她的华月。
天府祭司冰冷沉默,其给人的第一印象往往很不好接近,并因听说过其丰功伟绩而自带三分敬畏。
小孩则对这些更为敏感,但她还是壮着胆子主动走上前去,伸手拉住对方衣摆一角。
应钟很是意外地停下脚步。他想了想,顺势蹲下身和对方视线齐平,第一次打量对方的样子。
小孩子长得很快,和第一次见面时已经大相径庭,和他对视时低下脑袋,脸色有些发红,小心翼翼地问好,声音奶声奶气的。
应钟抿了下唇,搭在膝头的手略微蜷起。他上次和这样小的孩子相处还是在一百多年前,以至于他不知道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半晌,他缓和下语气,索性问:“可有识字?”
明决点点头又摇摇头,声音磕磕绊绊:“烈山文字都学会了,但下界文字好多,我看不懂下界的书……”
一个不觉得见面就问学习进度有什么问题,一个也不觉得回答问题不对,话题就这样持续下去。
明决一直被藏在神殿内,直到雩风为了将他已死的哥哥踩进泥里,将明姝的死因写进呈送主神殿的文书中,被大祭司盖棺定论后,才被允许出门。
应钟并未将明决当成一个孩子看待,说话的语气好似面对一个成年人:
“本座杀了你母亲。”应钟淡淡地抛下惊天大雷,“虽然事出有因,但……太阴祭司是你本家,若你想回去也并无不可。”
明决抬起头,脸颊都鼓了起来:“天府祭司大人……太阴祭司大人既然将母亲逐出家族,那我也和他们无甚关联。我……”
她偷偷观察应钟的脸色,发现他面无表情,脸色变得涨红:“我不会背叛天府祭司大人。”
应钟:“……”
这话到底是谁教的?
他揉了揉眉心,故作冷酷道:“我只答应明姝保你活下来,至于其他,我不在意。”
明决像是得到什么肯定答案,眼睛都亮了起来:“天府大人放心,我会努力的!”
应钟觉得他不适合养小孩,他有些自己搞不明白明决在想什么。
不过不久之后,他送给明决一块亲手打造的金饰。明决欢天喜地地戴在胸前,谁也想不到在不久后的寿诞上,那块金饰救了小孩的命。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流月城生态区是处在最下方的一个区,其中生长着的巨大上古植株,承担了流月城迥异于下界的生态循环的一部分。
由于浊气侵蚀,这里几乎无人居住。于是在魔化人逐渐增多的现在,还充当隔离魔化人和正常族人的屏障。
在烈山部人看来,这些人也是自己的族人,他们仍旧期望魔化人能恢复过来,虽然也知道这大抵希望渺茫。
魔化人有些多,破坏性也很大,七杀祭司提议将这些魔化人转移到下界据点,并提出无厌伽蓝这个地方。
站在无厌伽蓝外仰望晴好的夜空,能看到流月城的轮廓。
七杀祭司列举了此地的很多好处,包括但不限于此地距离流月城很近,又是最早的据点,虽然已经废弃,但修缮一下还可使用;
又说此地曾被神农驻足,清气相较其他据点更为繁盛,或可有助于魔化人维持神志。
于是待无厌伽蓝被修整好后,瞳将几乎所有的魔化人转移到无厌伽蓝,只在城中留几个供他继续研究。
远离城内,二人终于聊起关于砺罂的话题。
“先前你说,你的研究有所进展?”
瞳看过无厌伽蓝的构造,神色有些满意:“不错。先前我在矩木枝上做了些手脚,发现砺罂并不能遥知我们将其投入何处。”
沈夜也思忖道:“后来我亲自毁掉几株,心魔只是略有感应,并不能精确到数目。”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有了一些想法。
“若我们能借由矩木枝控制其魔气散发的范围,乃至彻底隔绝,”沈夜勾了下唇角,“在关键时刻或有奇效。”
七杀祭司点了点头:“这项实验会在无厌伽蓝进行。”
“也好,”沈夜松了口气,“在城内做这类实验还是太过危险。砺罂无形无相,他占据矩木,城内任何位置都说不上安全。”
“我也是这般想法。”瞳转而提起另一个问题,“既然如此,你属意何人管理无厌伽蓝?”
沈夜思考片刻,没有回答,瞳也没再追问,二人沉默良久,沈夜忽而提到一个人选:“你觉得风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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