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这段过往被应钟以寥寥数笔载入生灭厅史册。
流月城末代大祭司沈夜,在祭典之上斩杀公然谋逆的数位高阶祭司,用这些人的鲜血开启了他长达一百三十余年的血腥统治。
沈夜通过这一战,收获了祭司的臣服,和族民的敬畏。
城主一脉由于其领头人兆钦欲对沧溟城主下手,导致人心尽失,余下未被波及的大小贵族犹如一盘散沙,就此暂时沉寂下去。
整合城主势力的事务原本应该是城主本人来做,但是如今情况特殊,应钟作为沧溟最信任的副手,又得到城主授意,只好接下这些事务。
但应钟毕竟不是城主本人,他的威信也不足以让他受到所有人的敬服。
一些人向应钟发出求和信号,想让他成为城主派系新的领袖;而另一些人则觉得应钟偏帮沈夜,不足与谋。
这些纷扰应钟都懒得去管。他将一些要紧公务处理完毕,便打算着手处理自己的问题。
“什么时候的事?”
瞳侧头看向他,洞彻明晰的目光刺得应钟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大概……十几年?”
他仰头看七杀宫室的天顶,心中感叹不愧是七杀祭司,连神殿都比他的宽敞许多。
等等,他心虚什么?
“一直用法术和药物压制,病状发展缓慢,还不算坏。”
他说的不算坏,是指将溃烂之处一寸寸连皮带肉的削尽,严重处深可见骨,一般人都不会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呵。天府祭司大人不想活就直说,我的蛊室里正缺人手。”
说起人手,应钟想起自己手下留情的那两个兆钦属下:“前几天送给你的那两人如何?”
“资质不错,已经用来养蛊了。”瞳放缓语气,随即将话题扯回,“如不想让病症扩散,早些切除右臂。”
他冰凉的手缓缓上移,在大臂处点了一点:“就从这里切。”
“我知道了,还要劳烦你。”应钟的视线掠过对方,也回以相同的慰问,“你的左臂什么时候切?”
二人同时沉默,片刻后,应钟大笑出声,瞳也略微抽了抽嘴角。
沉闷的气氛被驱散些许,瞳操纵轮椅转了个身:“尽快吧,自己回去准备偃甲。”
浊气症在每个病人身上的显性都有不同,如发病在皮肤,小病;发病在内腑,发现不及时可以等死了;发病在骨骼,暂时不会死,但会剧烈疼痛。
应钟这病发于表面,算是幸运的,能坚持十几年相当不错。不过如今这只手臂烂得太厉害,只好忍痛切除。
只是可惜了他苦练多年的剑术,从今以后右手再也握不得剑了。
应钟看着自己不复存在的大半手臂,怅然之余还有些暂时的解脱。瞳帮他调试好新制成的偃甲手,他试着拿起笔写几个字,感觉比右手发病时写得好多了。
于是大为满意。
他兴致勃勃地举起刀,将下一段目标对准了瞳的左手。饶是万事不盈于怀,瞳也被他诡异的兴奋搞得有些头皮发麻,只不过并未表现出来。
拆卸肢体的过程干净利落,因为准备充分,所以并未造成太多不便。瞳大大方方将自己的偃甲肢体暴露在外,应钟想了想,还是戴上手套略作伪装。
他的做法引来瞳意味不明的一声嗤笑。
“我可不比你,还是要经常出门见人的。哦对了,前几日,有个人为表诚意,送给我一本书,”应钟说着,拿出一本布帛装订而成的小册子,“送给你,就当做谢礼了。”
瞳无有不可地接过,翻开一看,颇感兴趣地哦了一声:“……活傀儡?有趣。”
“那人是前大祭司的心腹,可实际上是前城主的人。这次来给我送书,大概是吓破了胆,想通过我贿赂你们呢。”
“那他还挺会选礼物。”
“一定是你在祭典上杀的人有点多,他们都不敢直接送你。”
书刚到手的时候,应钟自己看了一遍,书里详细记载了活傀儡制作手法和运用到的法术,总的来说,除了那几个偏门法术,他对这本书兴趣不大。
早年间他只知道华月是被某些秘术改造过,如今才知道她算是这技术产生后的第一个成功的活傀儡。
不过有些事想想就得了,如今华月可是大祭司亲封的廉贞祭司,管理神殿上下不少杂务,惹恼了她,撺掇大祭司不给他发月俸怎么办……
心里想着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应钟头也不抬地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公文。
这些时日由于多个高阶祭司职位空缺,沈夜大力提拔天赋出众的年轻人入主宫室,分担职务。
只不过他们上手职务仍需时间,而且某些要紧职位仍是掌握在几个心腹手中,于是拨给天府宫室的公文格外多。
听到前厅又有脚步声传来,应钟抬起头,表情有些空洞。
“天府大人,大祭司派来的人求见。”
“让他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低阶祭司,是个生面孔,应是刚刚提拔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