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客栈从外面看是坡屋顶,从里面看也没有用木板将头顶封住,因而还是一个三角形的架梁结构。
冷慕白趁盘查的官兵进了别的房间的间隙,悄无声息越上了房梁,居高临下地看着官兵们进进出出的动作。
埼玉在她出来之后也壮着胆子把房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双眼在走廊上四处搜寻着她的踪迹。
无果。
他料想不到冷慕白竟然跃上了房梁,此时正以俯瞰的视角将二楼走廊一切情况都一览无遗。
他失望地退回了房间。
冷慕白身侧终于无人打扰,方便极了,她在心里决定以后遇上身边人过于聒噪的时候都待在梁上,这样才好。
她在心里默默数着,官兵距离查到埼玉那个房间,还要多久。
终于,在她的注视之下,领头的人来到了走廊尽头。
只剩最后一间房了,领头人也意识到,这估计就是要找的人的房间了。
他在门口顿了一会,身后的官兵们也因为他这一停顿而不再吵吵嚷嚷,安静下来。
他们沉默却指向性明确地,一齐看向面前的这个房门。
冷慕白悄声移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让自己稍微偏离了一点,不再待在他们正上方,这样到时候攻下来比较方便,不会落入他们的包围圈。
片刻之后,领头人抬手,“笃、笃、笃”,敲了三声房门。
一个呼吸间,房门就被慢慢拉开,露出埼玉稍显苍白的脸。
他们隔着门框对视了一个来回,心里都知道,对方早就在门里门外等着自己了。
突然之间,领头之人变了一个脸色,他震惊地盯着琦玉的脸,扬声道:“你这大胆盗贼,竟有恃无恐扮作普通百姓借宿于此,心里果真没有半点对于律法的畏惧吗?!幸好我们这些为官家办差的,在查各类案子时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这才能在第一眼就将罪犯辨认出来!”
他冷笑一声,喝道,“来人,拿下盗贼!”
埼玉的脸色愈发惨白,他知道自己带的护卫根本护不住他们,昨晚的交手让敌对之人对他们的实力有了估计,今天派来的官兵恰好是他们护卫数目的双倍。
更何况,还有与之蛇鼠一窝的匪徒在楼下等着接应呢。
他闭了闭眼,没让护卫做出什么反抗,而是在原地仍由官兵们上前,来到他身边。
紧接着,他就被大力地扭转双手背在身后,毫无挣脱的余地。
他努力将头往走廊里面伸,眼睛四处逡巡着,想找到那个只要站在那就让人极具安全感的身影。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他目光近乎哀切,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你在哪,怎么走了,怎么还不来。
你说过会帮我们的,为什么不出现呢?
剩下的官兵已经朝屋子里走去了,眼看着他们逐渐接近,王婆忐忑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正对着官兵,背对着床,小步小步地后退,试图让自己的身影遮住床上小小的隆起。
可是官兵们看到她这一番动作,纷纷哄笑出声,大步走过去,直接一把扯住她的胳膊被她甩到一边。
她踉跄了几下才站稳,刚站稳就急急向床边扑去,失声叫道:“别动我家小姐!”
一个官兵嘻嘻哈哈地单手掐着幼儿的腋下,将她拎了起来。
小小的孩子在这样粗暴的对待下感受到了疼痛,哼唧了一会儿,发现疼痛愈发剧烈,即使还在昏睡中也下意识细声细气地哭了出来。
“晦气!狗崽子流什么猫尿呢!”那个官兵嫌恶极了,甩手就想故技重施,把她扔到一边,嘴里叫嚷着,“这里还有个小盗贼!被我逮住了!”
可是小孩子哪经得住摔!
王婆惨叫一声:“小姐!”就要往那边扑,身边的官兵恰到好处地一抻腿,王婆就被狠狠地绊倒在了地上。
埼玉看着他的幼妹即将从官兵的手里脱落,目眦欲裂,像头蛮牛似的憋足了劲儿要往那里冲,可是身后押住他的官兵冷笑一声,加大了扭转他手臂的角度。
霎时间他手臂就传来酷烈的疼痛,他经受不住地跪在了地上,喉中溢出几声破碎的呻吟。
但他眼睛仍然死死盯着幼妹的方向,双膝执着地想要往那边移动。
官兵用自己的剑鞘重敲了一下他的膝盖骨,登时他就感受到膝盖上传来碎裂般的疼痛,额头上的冷汗冒了出来。
他眼睁睁看着幼妹即将被抛落到地上,这时,一双手轻飘飘地接住了她。
他猛然抬头望住那人,心里有了更为不祥的预感。
接住堀玉的也是一个官兵,只见他对着埼玉笑了一下,就又猛地将手里的幼儿抛向空中。
“尔敢!!!”埼玉额角青筋直跳,眼珠充血,他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身后的桎梏往那边冲,完全不顾及自己那已呈不正常角度折叠的手臂。
“哈哈哈!还是你小子会玩!”另一个官兵手一伸接住了从半空中向下掉的幼儿,紧接着手一抬又要将她抛出去。
埼玉被死死摁在原地,浑身颤抖不止,眼眶里的泪大滴大滴地坠下。
堀玉被这几番上抛下落,本就不适的身体更是有了反应,她“哇”地一声将方才喝下去的药汁都呕了出来,顿时,药汁就淋淋洒洒地往下落。
见状,本欲继续伸手接她的官兵嫌弃地捂住鼻子,后退几步,竟直接让她往地上摔!
埼玉心都要蹦出嗓子眼了,甚至……绝望已经在他心底升腾起来了……
他恍惚间感觉这一切都在离自己远去,自己的灵魂飘荡到半空中,冷眼看着这一幕闹剧。
难道,他们离开母亲的荫蔽之后,最终还是逃不过外界酷烈的现实吗?
倏地,一阵轻飘飘的风经过他身边,他迟缓地抬起头,难道房间门没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