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会儿,便潦倒得没了一丝生气。
原来竟是这样......
“你是不是觉得,一开始我能知道你的习惯喜好,是因为你的那个‘同类’早就死在了我手里?”良久,他又问。
百里策神情淡漠,手指却不由地收紧。
“那在你看来,我又是什么?”
“怪物?”
“骗子?”
“只会玩弄人心的疯子?”
“又或者......”
异常平静地起身,弯腰抱住座椅里的百里策,他不想再跟她吵了。
“我就是个纸片人。”
......
借助百里策与赫达间的因果,观星道人总算是推算出了她的大致位置。
只是他没想到,王青衍对于天道的影响,比以前更深了。
“怎么个深法?”赫达。
“此消彼长,微不可察。”
“换句话说,王青衍会越来越强大,而天道将会慢慢消失,不复存在,这个天下...”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就说,我们怎么才能找到他,弄死他”不耐烦观星道人的长篇大论,仇江只想要个确切的结论。
观星道人也不惯着,“若真那么容易解决,阁下就不会远走他乡了。”
以仇江的心理素质,当然不会因为一句话就破功,“都说摘星观的道士远离红尘,不问俗事,怎么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远离不是脱离,该知道的事,老道自然会知道。”
“既然知道,又为什么不早点阻止?”
“时机未到,因果未动。”
“非要等我们来了才动?”
观星道长看了赫达一眼,也不说透,“如此,大家方有一线生机。”
“大家?也包括王青衍。”
“是否包括,在于他自己。”
仇江更加阴阳怪气,“道长不会是想说你能点化他吧?”
“......”观星道长被噎住,态度一下就没那么强硬了。
还突然多出了点莫名其妙的愧疚,“昔日师门昌盛,倾尽全力都未能改他半分,老道又怎么会有这个本事。”
看老道士还挺有自知之明,仇江也没有揪着不放,“那道长的意思是?”
“虽非老道之力能改,但今日之祸事,确实与在下师门有关。”
“......”赫达疑惑地看了看仇江,有种越发听不懂的感觉。
仇江略做思索,很快就猜到了观星道人的意思。
“传说摘星观成立之初,曾经出过一个邪道?”
听出仇江言词中的不快,观星道人长叹一口气,愈加惭愧。
“按辈分来算,那位邪道正是老道的师叔祖。”
“你师叔祖干了什么?”
“他曾作为天道在人间的使者,为天道甄选过不少的‘罪徒’......”
......
完全摊牌后,王青衍整个人都斯文了许多,没有想象中的大发雷霆,歇斯底里。
也没有彻底陷入绝望,不计后果的报复她,折磨她。
就难以置信了那么一下午,他就完全无所谓了。
哪怕她告诉他祖蛊确实是她一直养着的,以蛊制蛊的解药最早就是从她这里出去的;要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祖蛊没能完全融合天道,临城一战他就死了;她根本不是天道正义一面的化身......
王青衍也只是一句,“知道了。”
“知道?”
“现在想想,你怎么可能既是我的同类,又是天道化身。”
“到底是我自己把事情想得太好,所以才会失望。”
“可现在......”将编好的花环戴在她头上,王青衍十分满意,“果然,真正的美人不需要任何雕饰。”
摸了摸花环上大大小小的花朵,她还是第一次披头散发的出门,总感觉有点奇怪,“都说失望攒够了就会离开,你现在还不打算走吗?”
“你对我已经没有任何隐瞒,我又为什么要失望呢?”
他们夫妻终于可以真真正正的坦诚相待,这世上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她所有的秘密,这不是很值得高兴的事?为什么要失望。
“......”百里策脑子一宕,完全无法理解王青衍的逻辑。
“嗒嗒.....”
“嗒嗒......”
石臼捣碾的声音传来,默默听了好一阵,百里策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还在坚持什么?”
“你到底在坚持什么?”他反问。
但没有等百里策回答,他就岔开了话题,“其实朝生原本是天道用来惩罚‘罪恶’的东西。”
“不是有天谴吗?”
“祂觉得不够咯。”
“天谴既不受天道控制,也不是什么人都劈,像我这样的更是绝无仅有,天道自然要想办法按照自己的意志赏善罚恶。”
只怕是赏善未必,罚恶就一定。
将捣烂的花泥敷在她指甲上,然后用叶子麻线绑好,他用他的亲身经历告诉百里策,自己是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天道涉凡过多,便会深陷欲念,脱离大道,无法再处于众生之上。”
“所以在天道坠凡前,祂一定会选择让别人来做这些事。”
看她有认真听他说话,王青衍低眉浅笑,继续给她染指甲,“能凌驾于众生之上操控命运,又怎会愿意走下神坛。”
“那一开始是谁在替祂罚恶?”
王青衍满不在意地说,“一个道士吧,具体叫什么我也忘了,只记得他姓蒋,天赋不错,三十岁就做到了能通过香火跟天道沟通的程度。”
“比起那些只会骗人的巫祝神婆,也确实解决过不少天灾人祸和疑难杂症。”
“巫”这个职业本就集治病与鬼神事于一体,作为发展更为全面的道士,能治病也不稀奇。
“那这个道士......”
“他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做了许多你们眼中所谓的‘好事’,又广收信徒,传人强身健体之法。”
“名声盛极一时,比当时的皇帝还要受人爱戴。”
“而我作为他的‘好事’之一,被关在三城之地,也就是安洛时所在的镇子‘改过’了七年。”
“后来呢?”
“后来?呵......”王青衍轻轻将她的手放在桌上。
还真是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后来啊,我杀光其他的犯人,蒋道士所有的徒弟,逃了出来。
就跟和李掌事玩游戏那次一样。
不同的是,他可没有爬在地上去捧别人臭脚。
“这跟安洛时有什么关系?”
“我逃出来的第一天,就被他家祖上举报抓了回去,你说有没有关系?”
“强词夺理。”
“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是他安家对不起我。”
“那其他人呢?安家的邻居,整个镇子的人,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没做错什么,就是只杀安洛时一家不够解气而已。”
“......”百里策无言以对。
“是不是觉得我的残忍又上了一个高度?”
微风轻拂她的发丝,王青衍将其理到耳后,他如今已经不在乎什么同类不同类了。
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以为百里策是同类才喜欢她。
而是以为他一眼就喜欢的人,恰好是他的同类才会一直强调他们是一样的。
但是现在,“百里策,你可以跟我不一样了。”
“但也只能跟我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