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饿受疼的日子,每一息都那么漫长。
漫长到百里策都以为已经过了好几百年,然而某人告诉她不过两天一夜。
淦......
让我死吧。
可某人并不放过她,端着碗鸡汤就往她嘴里灌,这她能忍?
忍不了,也不会忍。
所以一下喝了三大碗。
虽然喝下去之后,还是难以言说的不适,但明显已经没那么疼了。
至少,在王青衍躺下来抱着她的时候,她是真的不用装也能睡着。
爱不一定能止痛。
但睡觉可以。
于是乎......
“你还真是没心没肺的可以”满眼愠色地看着她,王青衍真不知道她脑子里装得都是些什么。
虽然又一次被他吵醒,但休息过后,百里策觉得整个人都平静不少。
用有限的视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浅算一下......很好,差不多睡了四个时辰。
“有事说事。”
“......”王青衍面色更沉。
像鹰爪一样将手放在她胸口,“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比我的还黑。”
可到最后,他还是想让她活着。
活着才有机会,死了只能是烂泥一滩。
“来啊~”不料百里策却抓住他正要收回去的手。
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从指腹传来的尖锐感,百里策真诚建议,“人体的肋骨其实很脆弱,像你这样的高手就更不用说了,只需轻轻提一口气,一抓,就可以挖出我的心脏。”
“反正这种事你又没少干,必然熟练。”
说完定定地看着他,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阴霾四起,王青衍暴戾地甩开她。
拂袖而去的那一瞬间,他听见身后的人说——
“你也不过如此。”
不一会儿,一阵打砸劈砍声从外面传来。
百里策凭着感觉摸到被子,把脚盖好。
生气吗?
可是她连脾气都被磨没了。
捂住右眼,左眼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明明睡着前,还能看到一片模糊的景象。
按照这个速度,右眼大概明天或者后天应该也就看不见了。
但又有什么关系。
都没必要在意了......
十日后。
王青衍又让人来给她做新衣裳,说是等一起赏雨看花的时候穿。
“夫人,家主选的颜色真衬您,花样也好看,您摸摸~”
百里策坐在床边,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嗯,直接做成衣服吧。”
“那这些发簪?”
“都按他的意思来就好,他选的东西总是差不了的。”
“夫人说的是,家主的眼光向来极佳~”
“可不是嘛,我们能有这样的好日子,就是因为事事都听家主的。”
“所以啊,夫人您也别怪老奴多嘴,以后还是别跟家主怄气了。”
“可不是嘛,家主这样好的夫婿,娶谁谁不是三生有幸啊,您可得抓紧咯,别让一些小事坏了你们夫妻感情。”
百里策点头,“好,以后不会了。”
“哎,这就对咯~”
“夫妻嘛,恩恩爱爱才好,哪能总闹别扭。”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那夫人,待会儿的晚膳......”
“......”百里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那么一瞬。
顷刻间又更为优雅地笑起来,“去帮我请他过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
两个欢快的脚步声随之远去。
呃......百里策突然被制衣的婆子用绳子一类的东西勒住了腰。
“我给夫人量量尺寸。”
“好”毫不在意已经超出量尺寸范畴的停留与力道,极为配合地抬起双臂,她就像木偶一样坐在床边,任人摆布。
三番五次的试探都得到了比预期更好的顺从,制衣的婆子自然就更大胆了一些。
朝同伴使了个眼色,那人便将凳子轻轻端过来,稍稍放到了百里策面前。
“夫人,还要麻烦您站起来一下。”
两个人满眼戏弄的暗笑,脸上尽是伸张正义的爽快。
“可以坐下了吗?我脚没力,站不住。”
“夫人再坚持坚持,还没量好呢”越说越来劲的婆子直接就拉着百里策向凳子那边走。
另一个则得意地坐下来翘起了二郎腿,“您转个圈,我看看裙摆做多大合适。”
百里策被拉着转圈,一个头晕......
“嘭”借助旋转加速,一脚踹翻制衣的婆子,抓住另一个人,凭着刚才听到的声音,顺手拿到桌上的簪子扎下去!
再转身退回,捞起凳子按制衣婆子身上。
“啊——”撕心裂肺的尖叫立刻从不太稳固的凳子下传来。
百里策皱了皱眉,索性一个泰山压顶,腰马合一!
“咔!”骨折的声音一响,凳子平稳多了。
人也不叫了。
“......”被扎了好几下的中年妇女恶狠狠地瞪着百里策,一副要吃了她实际缩在门边不敢上前的样子。
“都说了脚没力,站不住,你们是聋了吗?”
也许她们此刻的表情很滑稽,但可惜她看不到。
至于凳子下的那位——
“夫,夫人饶命......”
也不知道凳子腿是杵在了她身体的什么地方,制衣婆子已经气若游丝了。
这就歇菜了?没劲~
百里策把凳子挪开,摸着坐回床边。
“......”制衣婆子赶紧吸了一大口气。
莫名其妙的是,被她扎了的那位,突然又行了,伴着急切的呼声好似一口气跑了很远,“家主救命!家主救命啊!夫人疯了!夫人她......”
然后......
然后就没然后了。
世界一下子安静得可怕。
不过王青衍来到她身边时,身上的血腥味把她熏得像吃了一整块没炸过的臭豆腐那么难受。
但人家哪里会管这些?
“我没授意他们做任何事”抱着她一路无话,王青衍还是忍不住解释。
百里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这是你的问题,与我无关。”
“......”王青衍抱住她的手一紧。
赌气一般,“好,我会解决。”
百里策一下就感觉周围的气息更阴冷了些。
他将他们驯化得比狗还要听话,她这样的“异类”自然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即便他们不敢违背他的意志做什么,可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对于某些人来说,挥刀向更弱者,就成了理所应当,甚至最有趣的事。
不能对她怎么样,戏弄戏弄,小惩大诫,以此来给他们心目中神一样的王青衍出口气,顺便将此作为向其他人吹嘘炫耀的资本,那可是天大的快乐。
因而,即使他没有授意,那也不能说他没有责任。
但,“不必这样。”
若他没说那个“好”字,百里策大概是不会管的,可他的“解决”,怕是没几个人都承受得住的。
“你在为他们求情?”王青衍停下来问。
百里策默了一会儿......疲惫地靠在了他肩上,“到此为止吧。”
她会为恶人自有恶人磨而幸灾乐祸,会打击报复,会借此宣泄撒气。
如果还有足够的力气,她也想再补上几巴掌。
他么的,她一个有志青年,还能被老登欺负了?
但同样作为笼子里的人,又何必互相残杀,不留余地,“我累了。”
......
经过数年的较量,北胡彻底败了,除残部逃往更偏远的地区,剩下大部分地盘都被鲜卑两部与大魏瓜分干净。
其中,鲜卑东部虽然早已臣服莫那娄真和,但依旧与西部的草原主时有摩擦,这就给大魏不少机会,让边塞地区的繁荣不再外强内空。
在陆缄大力推行教化,又迁了那么多人过去的这些年,以沙城为首的城镇不仅固若金汤,在蛊患的问题解决之后,更开始自给自足。
随之而来的是边关财力物力支出的大幅减少。
有了闲钱,家里需要添置的东西自然也就多了。
东西买的多了,各门生意也就红火了起来。
是以在朝廷的大力支持下,沙城、天方镇这些地方仅仅三个月就热闹到烟火鼎盛。
从外邦来的商队几乎是还没来得及歇歇脚,携带的大批货物就被当地的店家抢订一空。
那些敢拼敢干的,还会直接去草原找牧民购买皮毛牲畜。
与官府合作或者被官衙认证的走镖队伍越做越大,不少老牌钱庄、布庄、米商的分号也随之开在沙城中心。
在人潮涌动的街头,赫达左手拿着一只鸡,右手提着各种干果点心,第一次觉得人生居然可以如此美妙。
一不留神,前面的汉子就离他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