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荆山郡雾气弥漫,浓郁的黑卷席而来。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巷子宛如张着血盆大口的凶兽,一旦踏入万劫不复。
谢安同任兰生猫在出口的拐角处。
片刻后,巷子里传来沙沙的响声,是那种衣服蹭地磨出的声音。
沙沙声逐渐进了,不一会儿一副骷髅架子,身披宽大麻衣晃晃荡荡走出来。经过两人身边时,就跟没看见一样。
“这就是你给她的惊喜?”任兰生莫名笑了声。
谢安嘴角扬起,“不止。”他向前指了指。
任兰生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那骷髅背后亮闪闪的,在夜间行走简直就是一个活靶子。
任兰生:“……”
谢安看着他无奈的表情,上前拽着他跟上老妪。
“这条路怎么那么熟悉?”眼见跟着她走到了他们来时的地方,谢安表情凝重,“她怎么知道这里。”
任兰生眼神陡然变得凛冽,“不好,他们有危险!”
谢安上前反手叩住老妪,用覆灵绳把她五花大绑扔到结界里。
低头对上老妪满是怨恨的视线,可能是眼眶空又深才给了他这种错觉,也可能老妪的怨恨已经大到不用看就能感觉到的地步。
“是你。”老妪沙哑着声音说道,随即狂笑起来,这副嗓音就连笑,也带股阴森感,她笑得骨头架子都快散了,“我们马上就要进极乐世界了!”
谢安嗤笑一声,将结界缩成一个玻璃球塞进纳戒里。
他们赶到的时候,玲珑塔内空无一人,荒凉至极。
“你看那儿。”任兰生定定看着一处。
谢安转身看去,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个裂缝,而雾气正从裂缝中渗进来。
就在雾气席卷而来,裹挟住两人时,谢安下意识又抽出一捆灵线栓到任兰生手腕上。
任兰生意识消散前,看看手腕上那一捆,又看看手指那一根,嘴角一抽,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人的灵线能捆他一身。
意识回笼,谢安独自站在人潮汹涌的街道上,手指神经质地颤了一下,心下突然有些慌张。
他掐了下指骨,感觉到灵线没断才松了口气,有心思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里同外面的世界一模一样,甚至于在这里的人都和睦相处,不会争吵,简直是世外桃源。但,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是同模子刻出来的,僵硬又诡异。
倏地,街上的人齐齐望向从街道里窜出来的几个人。
沈观带着自己师弟、陆长寻、孟右青和阿桃狼狈地逃窜到巷子口,满脸脏灰,衣裳破烂。
在看到满街道的人也直勾勾看着他们,顿觉有些绝望。
陆长寻哀嚎一声,不经意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眼看前后的人越来越近,他喊劈了嗓子,“师兄,救命啊!”
“来了。”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几道剑影。追玉剑左右翻飞,将他们围在一个圈子里。
谢安走近才看清这一群逃荒似的人,大吃一惊,“你们这是……”
还未说完,怀里撞进个人来,把他撞得一趔趄不说,还眼泪鼻涕一大把往他衣服上蹭。
他抬起一根指头抵住陆长寻额头,把他推开,“可以了。”他环顾四周,看向沈观,“此地不宜久留,换个地方聊。”
自他们进入剑阵中,街上行人恢复了原样,陆长寻又画了几个隐身符贴到几人身上。
然后众人大摇大摆走进酒楼,坐下的那一刻,除了谢安,其余人都松了一口气。
谢安指骨轻叩桌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进来的,还弄成这副狼狈样子?”
几人面面相觑,齐声叹了一口气。
沈观面带懊恼,“说来话长。”
他正要说,却看见对面谢安骤然沉下脸色,甚至还有些苍白,“怎么了?”
谢安掐紧指骨,他的灵线被人切断了,反噬到识海引起阵阵刺痛,“兰生出事了。”
孟右青猛地站起来,目眦欲裂,“公……师弟怎么了!”
谢安没回答他,匆匆出去,只留下句,“我去找他,你们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体内撕扯般的疼痛让任兰生神志清醒过来,手腕处被铁链磨得生疼,恐怕已经磨破了皮。他被吊在这个山洞里,动不得,喊不得,浑身冒冷汗。
他手指轻轻勾了勾,已经感受不到灵线的存在。他忽然想起谢安说过,这灵线是他识海的一部分,那灵线断了他会不会疼?
“唔。”任兰生浑身发抖,细碎的声音破口而出。他眼前像蒙了层雾,恍惚间视线中进来个人影,“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