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烟看他手里捏着秦络的钱袋,再观他的神情,以他对言云川的了解,这蠢货八成是对秦络动了情,可惜天生缺根筋,还当只是想跟秦络做朋友。
“你非她的良人。”
言云川想起邓子京曾经劝他——
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无非是使些手段,攀上将军府这根高枝,上京城里这么多高门贵女,哪轮得到她。
如今光想着心里就怪不是滋味,情不自禁道,“我言云川自问不是个以门第论高低的庸人,怎么就当不起这良人了?”
秦烟睨他一眼,“我说当不起,就是当不起,我姐姐将来要当师匠,自有良人来配,你不要耽误她。”
言云川一听恼了,“我耽误她?”
秦烟走到他面前,趁他不注意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钱袋,“快回你的临安去吧!离我姐姐远点儿。”
言云川愣了下才意识到手里空了,而秦烟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他两下追上,“里面的银子你可以留着,把钱袋给我。”
秦烟停下来,把里面的银子取出来扔给他,再把钱袋揣怀里,“钱袋是我姐姐的,为什么给你?拿着钱赶紧走。”
言云川气急,“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秦烟继续往前走,“怎么不讲道理?钱袋是我姐姐亲手绣的,拿出去卖值二十两银子,我拿回我姐姐的东西,到底哪里不对?”
言云川说不过她,“我买。”
秦烟促狭笑了,从怀里取出钱袋,回头,举在手里。
“二十两,你真要买?”
言云川只觉得此女的刁钻蛮横伶牙俐齿,比曾经的王馥更甚一筹。
走过去,把她方才扔给自己的银子全塞她手里,一把抢过钱袋。
“五十两,银货两讫。”
秦烟心满意足地把银两揣进腰包,投壶、六博、斗鸡、掷骰、叶戏等博戏言云川样样了得,前世没少输钱与他。
言云川注意到她襟口上别了两朵栀子花,倏然间想起这秦二小姐,好像就是被王太尉收作义女、下月就要进宫当殿前女史的那一位。
前日进宫还与怀冰说起这件事,明显是那几位权臣看择妃立后的路子走不通,另辟了蹊径,怀冰再无法拒绝,说到底,即将进宫的四位女史全是冲着皇后之位来的。别家的都是府上的正经小姐,唯独这一位,是太尉府才收没多久的义女。
论样貌,这女子瞧着并不出众,和王馥也没有半点相似。
王岩那老狐狸,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目光再次落到秦烟襟口的栀子花上,怪不得一直觉得有轻微的幽香传来,原来是她身上戴着两朵栀子花,巷口的风一送过来,花香跟着流散出去,才越来越浓。
虽然这秦二小姐样貌上和王馥无半点相似,但不自觉流露的神韵,还有身上佩戴鲜花的习惯,都与王馥太过相像。
是无意,还是有意?
“听闻秦二小姐要入宫做殿前女史了,恭喜恭喜!”
秦烟一下一下摇着团扇,懒洋洋上抬一下眼皮,“也不是什么大好事吧!听闻皇宫里规矩多得很。”
“怎么不是好事?殿前女史,离皇帝最近,说不定将来就能一跃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秦烟就听不得他弯酸自己,“当皇后很好么?个个抢着当。”
言云川摇摇头,“应该是好的,我没见哪家皇后能刁蛮任性成先皇后那副模样的,咱陛下还心甘情愿地宠着护着,只是,这世上,王家五姑娘只有一位,别的再像,那也不是她,陛下正值壮年,还没老眼昏花到连人都认不清楚的地步。”
拿前世的她打压这一世的她,什么样的委屈叫她遇上都不稀奇!
作为王馥,要被他编排刁蛮任性,作为秦烟,又要笑她东施效颦。
秦烟冷冷一笑,“我跟先皇后很像么?”
言云川没有直接回答,“你为什么要佩戴栀子花?”
秦烟笑了,带点儿无可奈何,“我为什么不能戴栀子花?”
言云川目光灼灼,“你戴栀子花,究竟是因为你自己喜欢,还是先皇后喜欢?”
秦烟嗤笑一声,“她喜欢她的,我喜欢我的,不行么?”
言云川想到李奇心口迟迟难以愈合的刀口,刹那间转念,扬眉笑道,“你若是能取代王家五姑娘,让陛下龙体安康,也是好事。”
龙体安康?
秦烟摇扇的动作一顿,眉头紧蹙,“你什么意思?”
言多有失,言云川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
“话尽于此,言某先行一步。”
秦烟心里顿时不安起来,想要追问,言云川却兀自跳上墙头,翻到隔壁巷弄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