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撑开伞,看了眼腕表。
三点二十,比预计晚了二十分钟。
他不甚在意地移开视线,雨水溅到鞋上,不耐地啧了声。
他是不愿意见那个死要债一样的,但耐不住那人聪明、有分寸地示好了半个月,今天还投其所好约在了自己最喜欢的摄影艺术馆。
就当是休息娱乐了,反正他是不会同意投资一个可笑的“小作坊”的。
除了第一次远远地瞥见过约他见面的人之外,赵东其余时候都是通过助理、友商被间接沟通的。
对,被沟通,他就没回应过。
没想到要债的比想象中年轻,扎着丸子头妆容精致的女孩身着正式又不失活泼的长裙,体态挺拔,正站在门口目光灼灼地向自己挥手。
赵东走过去,关上了雨伞,伞上的水滴落下,在地板上氤氲出曲折的线,他点点头,道:“林小姐好。”
便没再多开口,由着林千给查票处递上两人的门票,将他引进馆内。
内里光线昏暗,仅有的灯尽数集中在迷离斑驳的作品之上,折射出绚丽奇异的光彩。
林千并没有直入主题,反倒是悠闲地说起了和作品相关的趣事。
仿佛他们真的只是出来赏玩,翼生科技亟需填补的资金窟窿不复存在。
她说的是自己去非洲旅游时的一段经历,充斥着野性与抓马的倒霉、难忘交织的事迹让赵东也忍不住参与话题。
有意思的聪明人,赵东在心里作出评价。
整个过程还算愉悦,展馆逛得差不多两人便前往馆内的餐厅。
餐厅富有艺术格调,无论是装潢、设计理念还是口味偏好都很契合赵东的喜好,如果情报没错的话。但是每次招待的人不多,林千托了朋友排了一周才预约成功。
赵东对此并不意外,让林千在前带路,时候不早,他们所在的区域又较为偏僻,因此这段路上只有他与林千二人。
沉静的黑色地板上映射出作品模糊的色彩,一道黑影在余光中一闪而过。
赵东下意识往地面看去,却是空空如也。
正当他疑心自己看错时,前方女孩的脚边似乎有光影般的波动。
那人犹不知,不疾不徐地走着,她极白,因此尽管光线不明朗,依然能看见她白皙纤细的小腿,正缠绕攀爬着如黑雾一般的不明物。
“林千!”他惊呼。
带路的人被他激得愕然回头,赵东眉头紧皱急道:“你脚踝上有东西。”
啊?!
林千被他这反应吓一跳,扒拉着裙角低头看,但除了隐隐可见的脆弱血管外并没有其他东西。
“是虫子吗?”她又扭头往后看。
也没有啊。
赵东表情一滞,此刻林千的脚踝和小腿上并没有刚刚看见的细细黑雾,他下意识往周边环视,依然没有。
眼花了吗?
可刚才反应太大,赵东有些抹不开面子,见林千翻来覆去还在找,他佯装无事地说:“嗯,是只虫子,已经飞走了。”
林千遂停下动作,照旧带路。
她虽然面上不显,心里还是急的,毕竟翼生目前很需要这笔钱,好在迄今的谈话还算顺利,她在前面悄悄松了口气。
然而一到坐在餐桌前提起正事时,适才的相投以及对她试探的松动顷刻间荡然无存。
对面的男人冷峻无情,毫不犹豫且不留余地地回绝了她。
她大概猜到对方是溜她玩,心下有几分不爽,然而也只能按压住继续与对方交锋。
她全神贯注,大脑极速运转,因此也没能注意到脚踝处缠绕的如有实质的黑线,正疯狂的扭曲着,似乎在发泄烦躁与恼怒。
停顿片刻,它蜿蜒着松开林千的脚踝,沿着地板向路过的服务生而去。
准确来说,是向服务生的影子而去。
在另一桌客人面前站定的服务生,维持着优雅站姿一动不动,然而他被灯光投下的身影却产生了如水纹一般的细微波动。
却又马上停止。
黑线飞速从影子中凝化而出,以一种堪称嫌弃且愤怒的速度离开。
“林小姐不必再多费口舌,我也不想让场面变得难堪。”赵东态度坚定决绝,堵住了林千将出口的话。
事已至此,已经很明确了,赵东自始至终都没有将翼生科技纳入考虑,偏还要在给她一点希望后摆出一副是她误会,死缠烂打的做作样。
林千有点装不下去了,这真是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到时候可别在她面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