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宁远侯服孝,侯府里的丫鬟们都不许穿戴鲜艳,澄园也是一身素装。
连明兰这个主母,也换了身浅色的柳枝纹褙子,看不见半分鲜艳。
顾廷烨看着素白的澄园,酸溜溜地道:“哪天我死了,也就这阵势了,等过了第一个月,赶紧把澄园的白灯笼换了,别让人以为是我死了!”
明兰叹了口气,他知道顾廷烨最近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冷嘲热讽。
原本攒足了力气,要和大哥一较高下,谁知还没等他发招,大哥就驾鹤西去,而且因为自己的缘故,混了个风光大葬。
先前那些来侯府哭丧的,并不知道兄弟恩怨,在灵前表现一个比一个悲痛,顾廷烨又不能说“我跟我哥关系很差,你们用不着哭”这种话。
其实明兰也不大痛快,办丧礼也就罢了,可那些流水价送进侯府的礼钱……
由于长房还没有分家,这些金银财物要归入府库,但太夫人说要体恤孤儿寡母,把这些钱都直接拨给了邵氏母女。
明兰自然不好反对,可太夫人做了好人,拿了人情和口碑,这些人情账将来都得明兰夫妻去还!
光小公爷的一千两、梁家的六百两(梁家还未分家,梁二那份代表整个梁家,梁六私人馈赠不用明兰还),就让明兰肉疼不已!
但她还是宽宏为怀的劝丈夫:“死者为大,人都死了,你跟他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人死账不赖!”顾廷烨恨恨不已,“我爱过大哥哥,敬过大哥哥,可他从没拿我当弟弟,让我受了多少委屈和苦头?临终还要算计我一回,天下哪有这样做兄长的?”
这天明兰正在澄园赏花,却得了盛家报信:说长柏要外放了,大概月底就走,请六姑爷和姑奶奶回府一叙。
明兰满腹疑虑,转头问顾廷烨道:“上次四姐姐来侯府,我听她说父亲又要外放,约我们姐妹回娘家聚聚,怎么换成二哥哥了?”
顾廷烨斜靠在窗边,手持书卷笑道:“老泰山心明眼亮,知道时局不稳,是让大舅哥躲一躲呢。”
近来官家和太后的矛盾,已渐渐公开化,官家握大义名分,太后则根基深厚,对是否撤帘归政的问题,双方闹得水火不容。
官家对顾廷烨等心腹抱怨道:“自古太后垂帘的,多为儿皇帝和病皇帝,其他壮年天子遇到垂帘,哪个不落下一堆话柄?当年汉武帝成年登基,被窦太后垂帘六年,落下千古非议,可是史有明文的!”
这话虽然出自密议,但在官家或有意或无意的放纵下,很快就传遍了汴京,一堆文官上书,希望太后撤帘归政,以免遭人非议。
太后自然不肯,八王能当天子,还不是得益于她,如今翅膀硬了,就想一脚踢开?
何况纵然太后愿意退让,那些依附太后的势力也不能答应,朝廷的位置就那么几个,太后一旦归政,他们的荣华富贵也没了。
上面两位圣人不对付,让官场变得更加不好混,不是得罪这边,就是得罪那边,不是得罪太后,就是得罪官家,不然就是都得罪。
盛紘把家族利益看得比天大,长柏刚入官场经验不足,很容易被牵扯着趟浑水,不如先避一避,看看风向如何,免得折了大好前程,因此他给他安排了“替父外放”。
待明兰夫妻俩去了盛府,才发现墨兰夫妻和华兰夫妻也都来了,而如兰因怀着孕,文言敬又没价值,就没让他们来盛家。
由于没有外人,众人平时又难得见面,老太太干脆不分里屋外屋,男男女女坐在一处。
相互寒暄一番后,盛紘说起长柏外放,墨兰奉承道:“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内而亡,这个道理千古不变,二哥脱离汴京的是非窝,当真可喜可贺!”
盛紘听了十分受用,得意地抚了抚清须,梁晗见状也附和道:“还是大舅哥有官运,我现在巴不得能出京城,可恨身不由己,躲都躲不掉,墨儿说我是……”
他说到此处,顿觉失言,当即住口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