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左镯来说,周末在早上8点以前起床,除非天塌了,或者是靳磊又要讨打了,不然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可当她看着天边翻起了鱼肚白,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失眠了。
“她很漂亮,非常的漂亮。”
昝淮的声音又在脑海里回响,这句话不知在她脑海里播放了多少遍,就像一台坏掉的留声机,反复在同一个节点来回播放,甚至还是内置电源无法关机,整整一夜无法停止。
“她那么漂亮,你就去追啊!招惹我干嘛……”
左镯“呔”地一声,将口中的泡沫吐到水槽里,漱了漱口。洗手间的镜子里反射着一个素颜的自己,左镯不禁凑近镜子,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脸庞。她的五官依旧精致漂亮,高挺的鼻梁,轮廓分明的下颌线,还有那双总是被秦岫称赞为“勾人”的眼睛。但如果仔细观察,皮肤似乎比以前粗糙了一些,眼睛下方隐约可见淡淡的黑眼圈,是长期睡眠不足的痕迹。
“难道真的上年纪了?”她暗自思忖,手指按压脸颊,试图确认胶原蛋白的存在。
昝淮的声音和眼含恋慕的眼神又闯入脑海,那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是什么模样的?皮肤无瑕光滑?娇俏可人?
左镯猛地摇了摇头,恼火地瞪着镜子中的自己。
想什么呢?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容貌焦虑?真不像是平常的自己。
“啪”地一声,她将一掊水砸在镜子上,像是一把刀将镜子上的形象切割粉碎,再也看不清。镜子对她的迁怒不甘示弱,飞溅的水花报复性地溅了她一脸。
自作孽。
左镯用毛巾将满脸的水渍抹去,再抬眸,镜子上水痕切割的人影已经渐渐又清晰起来——一个咬着嘴唇,脸带无能愠怒的女人,是镜子对她刚才那段举动的最大嘲笑。
手机发出的短信提示音及时地制止了左镯自我纠结,她低头扫了一眼,是秦岫。
“Honey,明天晚上有空吗?带你去听爵士乐,顺便来个double date(双重约会)~”秦岫甜腻腻的声音从外放喇叭里传来,令左镯大清早就打了个寒颤。
她拿起手机,面无表情地回道:“有空,但哪来的double date?”
不到十秒,左镯没有等来秦岫的回信,反而是她的来电。
她才刚接起,秦岫大小姐的调侃声如黄油般滑进了耳道,“哦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你分得清东西南北吗?你个只会‘前后左右’的南方人。”左镯不留情面地愣愣回击。
“今天吃炸药了?”秦岫没跟她置气,反倒觉得有趣起来,毕竟能看到左镯这样发火,必有大事,“怎么,和小弟弟交往不顺利?”
“没有的事。”左镯朝天翻了个白眼,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歧义,赶紧澄清道,“我哪有和小弟弟交往?”
“就是那个‘ZZ’啊。”
“啊?谁啊?”
平时缜密的左镯今天说话竟然装傻,平时都只有秦岫被她嘲笑的份,如今算是地位反转了。
“别装,你知道我是在说谁。”秦岫调笑道,“我现在手里有两张票,是你最喜欢的爵士组合‘Double Down’疫情后的首演,要不要来看,自己掂量。”
听到组合名字,左镯立刻两眼放光,“你早说啊,我去!”
“不是白去的哟,”秦岫见她起了兴致,打算坐地起价,“这是情侣座票,必须带伴。”
“你就可以做我的伴嘛。”左镯打算做些最后挣扎。
“我可不像你孤家寡人,”听着秦岫的语气,左镯感觉都看见了这个大美人正在轻撩头发,大放魅力,“我有伴了,你别来打扰我们的两人世界。”
“……”
在见色忘义这一方面,秦岫可以说是毫无良心。
“明天晚上七点半,东方艺术中心大厅哟。”秦岫的声音柔柔的,但狠话却毫不逊色,“不带人来,不要怪我不带你入场。”
好吧,如果说是别人,左镯还可能抱着侥幸心理,蹭个同情分,央着放她一人进去。可若是秦岫……她最好还是不要想着投机取巧。
可是,让她去邀请昝淮?那个令自己失眠了一夜的罪魁祸首?还不如自己买票入场呢!
只是老天爷似乎开了玩笑,各大订票网站都显示——票已售罄。
左镯并不死心,正准备尝试黄牛票的时候,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微信上突然闪过了一个刺眼的名字。她并不想看,几乎是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等着那个消息预览的方块消失在眼前,似乎这样就能当做它没来过。
她勉强集中精神继续看票信息,可脑子里却总是想着别的事,令视线无法聚焦。刚才飞速而过的信息,早已被眼睛接受,信号传送到脑子里化成了一颗挠人的刺,令她浑身不舒服。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左镯深吸了一口气,点开了聊天框。昝淮的企业微信头像不知道何时变成了他的侧颜,明明她记得上次加的时候,是系统的默认头像。
ZH-月擎:【在吗?】
左镯面无表情,手指打得飞快:【您好,请问什么事?】
一个“您”字,又尊敬又礼貌,同时又疏离得近乎避嫌。
对方似乎也捕捉到了左镯的这一丝别扭的情绪,屏幕上“输入中……”闪烁了许久,也不知是在斟酌用词,还是在打着长篇大论。左镯快要失掉耐心时,一个新的小气泡弹出。
画面上是“Double Down”的海报以及一张电子票的二维码。
ZH-月擎:【记得你最喜欢爵士乐,这次表演你会喜欢的。】
然后呢?左镯盯着屏幕,等待着他的下文。
在这种情况下,一般的男人都会来一句“我想请你一起看”,毕竟以利诱之,天经地义。左镯当然知道这不是单纯的送票,接下了,便是答应了再次约会。
那他们俩的关系,就更是说不清了。
她准备等着昝淮的那句邀约,然后果断地给出拒绝。可当她都快把手机盯出个洞来,也没等到那句话。
他似乎就把票丢给了她,来不来都随她。
左镯感觉到一阵挫败,是一种方向盘不受掌控的恼怒,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不甘。她的眼角瞥见镜子里的自己,灰色的、头发分叉如同长出了蛇,像是神话里的怪物。
一瞬间的情绪上脑,潘多拉打开了魔盒。
ZHUO:【我那天已经有安排了,谢谢您的好意。】
ZHUO:【对了,我的企业微信一般是用于公事,希望我们彼此保持professional(专业性)。】
几乎是发出去的瞬间,左镯就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力气被抽走。她犹豫了一会儿,手指在气泡上流连许久,还是没按下那个撤回。
对面,没有再显示“输入中”。
“烦。”
她把手机甩到一边,也不知道是在生昝淮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
什么样的人永远无法战胜?过去的或者死去的,因为活在回忆里,什么都会被刷上玫瑰色,什么都可以被原谅。
没有整理好旧感情,就不应该来招惹现在,因为现在永远比不过。
渣男。
坏男人。
狗*。
她心里还没骂过瘾,被可怜丢弃在沙发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左镯的眼睛瞬间睁大。
她并没有做好准备和昝淮通话。他要说什么?自己又该怎么应对?
打电话的人似乎十分有耐心,响了许久都不挂断,最终还是熬赢了左镯的犹豫。她拿起手机翻了过来,看清了来电人名,左镯立刻按下了接听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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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镯赶到城南区“花心花意”的时候,门外还停着红色的消防车。和火焰一个颜色的巨型卡车,醒目也触目惊心,左镯几乎是看到的瞬间,头都不回地就想扎进店里,还是消防员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