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菲伊来说,禁闭是家常便饭,处理药剂更是得心应手。但对于罗恩来说,在斯内普眼皮子底下处理魔药两个小时,比杀了他还令人痛苦。星期三晚饭前菲伊见到他时,他整个人虚弱得像穿墙而过的幽灵。
“你怎么做到的?”罗恩病恹恹地问,“和斯内普生活在一起!梅林,你知道的,我不是在说他的坏话——”
菲伊表示理解。
“你处理的什么药材?周一的时候斯内普就和我说了,这次的鼻涕虫留给你或者马尔福处理。”
“哈!”罗恩干干地笑了一声。
“想不到吧,耗子的脾脏和蚂蟥!我怀疑他知道斑斑丢了,故意拿这个刺激我!哈哈,耗子的脾脏!”
“他一直在拿我跟你和马尔福做对比。你可能不知道,斯内普说哪怕你只用一只手,也能做得比我好一百倍。我想把脾脏切片,他直接骂我不长脑子!”
“……也许书上写了,脾脏不能切片?”菲伊很谨慎地挑选着用词。
“新鲜的老鼠脾脏组织松脆,用刀切很容易碎掉。一般会放在研钵里碾碎过筛。”
罗恩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斯内普为什么看着我切了一下午的脾脏?他还说每有一块碎掉的,就再切一只蚂蟥。”
菲伊充满怜悯地拍了拍罗恩的后背。
“他可能只是想给你点教训,孩子。还有,蚂蟥一般也不切片。《魔药大全》总论部分写了,蚂蟥和鼻涕虫的处理方式有所不同,因为蚂蟥是环节动物,鼻涕虫是软体动物。蚂蟥的活动性更强,很难在活体情况下切片。一般用刀背拍晕,切掉带吸盘的头部,然后挤出内脏。”
“你的暑假作业到底是怎么做的?如果我没记错,斯内普布置了关于缩身药水的论文,你肯定要写到老鼠脾脏和蚂蟥的预处理的。”
罗恩瞪大了眼睛。
“Bloody hell!我怎么——我怎么会记得!完蛋了,全完蛋了……”
他垂头丧气地走了。
菲伊和格兰芬多三人组的关系肉眼可见地亲近,以至于周一她被关禁闭的时候,斯内普还旁敲侧击问过一些。他讨厌哈利到人尽皆知,格兰芬多一向是逆鳞。
不过菲伊单手挤着巴波块茎,慢悠悠地想了一会儿。
“你是说,赫敏、罗恩和哈利吗?我通过金妮认识他们的。赫敏是万事通,她通过邓布利多的态度推理,有点怀疑我是不是默然者。”
“哦,当然,我否认了。但既然有这个把柄,我不太好弄得关系太僵。”
这解释是合理的,斯内普也没再追究。就比如现在,他坐在教师席吃饭,看都没看这边一眼。
老鼠脾脏的事情让菲伊想起了斑斑。
它现在就装在菲伊的右手口袋里,还是那个小小的玻璃罐子,菲伊把软木塞上钻了几个孔,底部还铺了一层木屑。一天两次喂食,三次喂水,条件确实有限,但菲伊不可能让小矮星彼得饿到不得不恢复人形——那样的话,后续处理,菲伊很难把自己从这件事中干干净净摘出去。
为了防止排泄物散发味道,她不厌其烦地每天更换木屑。可能是因为担惊受怕,短短几天,斑斑比刚偷来的时候瘦了不少。身上的毛发也黯淡无光,有一些地方甚至大片脱落,露出光秃秃的皮肤来。
它无时无刻不在尝试咬开软木塞子。罐子已经没法困住它太久了。晚上睡觉时,菲伊就把它关进好养活的饲养箱——那条小钝头蛇最终的名字叫做“好养活”。
菲伊得尽早找机会把老鼠的存在告诉斯内普,不仅是因为软木塞子撑不了太久,更是因为,狗被逼急了也会跳墙。拖得越久,小矮星彼得就越危险。
关禁闭那天她就想说了,只是没来得及。她在心里反复酝酿如何开口,好不容易想了个由头,一抬头发现斯内普在一个木桶前,缓缓弯下腰来。
桶边有个扬起的小脑袋,正在吐着信子,和批改完作业的魔药教授大眼瞪小眼。
是小钝头蛇。
好养活像个小婴儿,每天一大半时间在睡觉,剩下一小半时间在用尽所有词汇量,试图表达自己。菲伊会趁着没人,和它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上两句。共通的语言,阴差阳错给了好养活极大的亲切感。小家伙蹬鼻子上脸地要求离开饲养箱,菲伊因此把它揣在了另一边口袋里。
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养活睡醒了,还跨越千山万水,找到了装鼻涕虫的桶。
“呃……认识一下?教授,这位是我在对角巷买的宠物……算作我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吧。钝头蛇,还没有名字。本来想搞完巴波块茎就让您帮忙想一个名字,可能是太饿了所以醒了。”
菲伊又转向钝头蛇,换成了爬说语:“这位是给我钱的人。不可以咬,不可以烦他。你不听话他会把你切开熬魔药。”
“钝头蛇?我合理怀疑养不活,根本不用费心起个名字。”斯内普仍然盯着小蛇看。“你刚刚跟它说什么?”
“介绍你是斯莱特林院长,霍格沃茨魔药教授,我的养父。还告诉它,你会给它起个名字。”菲伊面不改色。
“不,我不起。”
“您已经起好名字了,教授。它以后就叫‘好养活’了。好养活,你记住了吗?”
好养活懵懂地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呆呆地把头往鼻涕虫桶里探。为了防止鼻涕虫们出逃,木桶的上缘施有咒语,光滑无比,于是他们眼睁睁看着小蛇头朝下栽进去,奋力扭动后惊恐地吐着信子。
斯内普沉默了片刻。“它说什么?”
“好养活让我帮忙问一下,能不能吃你一条鼻涕虫。”
好养活当天晚上像饿死鬼转生,吞了斯内普两条大鼻涕虫,肚子都撑大了一圈。它吃完了就睡,菲伊把好养活捞起来扔进了口袋。接收到斯内普复杂的目光,菲伊连忙开口解释:
“它自己要跟着我的,教授。人面对宠物多少有点不清醒。我保证它不会影响到我听课。”
“我不是说这个。”斯内普罕见地语气柔和下来。“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教师席上,斯内普连吃个饭都不苟言笑。学生们路过他,会不由自主地放低声音,在他周边营造出绝对安静的、死气沉沉的一片领域。然而这样的斯内普,居然会问她生日。
虽然菲伊回答,她不知道。
生日归根结底只是个纪念日,是在常规历法之下,用于标记个人轮回的一个节点。生日最初的含义,是亲友家人聚在一起,祈福避祸。
但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菲伊都找不到这一天的意义。所谓“过生日”,更像是跟风做做样子,从为数不多的好朋友那里,诓一些美丽但无用的小玩意儿。
但周一那天晚上,她终于处理完所有东西,脱下龙皮手套,精疲力竭准备回寝室休息时,斯内普问她,既然不知道生日,要不要自己选一天——
她选了七月二十二日,穿越过来,第一次遇见斯内普、收到霍格沃茨入学通知书的那一天。
……
菲伊晃了晃脑袋,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周三晚上,斯莱特林二年级会和拉文克劳一起上天文学课,为了观星,上课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到午夜十二点整。在上课之前,菲伊还有几个小时,可以好好坐下来,给纽特·斯卡曼德回一封信。
罗夫转交的羊皮纸,是早些年纽特在非洲尝试分离一个小姑娘身上的默默然时,记录的手稿。这东西在她这里放着不安全。且不说容易损坏,万一有人看到手稿,里面关于默默然的内容不好解释。
几个小时后,菲伊放下羽毛笔时,时间刚好十点半,公共休息室里一片喧闹。级长正在帮助天文学教授集合二年级学生——为了防止夜游同学浑水摸鱼,小不点们会点名排队,然后一起到天文塔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