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均卧在床榻上发呆,目光直瞪瞪地朝着前方,刺眼的光线映射入眼帘。她连忙抬起手背遮住,好适应透进来的光。
这是什么颜色,她怎从没见过?
等等,颜色?
是了,她不是盲的吗,怎么会在无尽的虚无里感受到颜色?
灵均是个孤儿,也是个盲人。闻听福利院的院长提过,她是在福利院门口捡到的她,当时随着她遗留下来的只有一张小卡片,上面书着灵均二字,其余的便什么也没了。
院长在屋外张望了一番,没瞧见弃下婴儿的人家。方圆几个相邻的街区都知晓院长是个软心肠的。她见不得婴儿被弃,便自己收养起来。那人家约莫也该是知晓这一点,才将她放在院长的门前。
再之后,院长便明白了,原来灵均是个天生盲儿,她的世界里一片漆黑。
再后来,灵均死了。
死在了十八芳华正好的年纪。
因何而死她到是记不清,也罢,约莫是阎王慈悲心肠,不忍人忆起伤心事。
适应了好一会,灵均才慢慢松开手背。她睁圆了眼瞧着周围,颤着双唇无声息地感叹;又抬手覆在眼上,遮住的那一瞬,眼前的画面变回了她熟悉的虚无。她来回放遮试探,像是懂了,眼眶里打转的晶莹趁着眼儿稍不留神便逃了出来。
她仿佛能看见,却又不能。
是因为死了,所以才能感知到光吗?
“你死了。”
灵均被这不知何处陡然迸出的声响惊了一跳。
……是谁在说话?她甚至没张口出声,怎么会有人回应她?
实在怪哉。
“吾是上位的大灵,上苍怜人,却不渡人。吾来此是欲告知于你,你现如今只有一个选择,死,抑或生。”
声音自脑海中而来,无法辨别是男是女。灵均仅能明白的是,她是死了。
“既要我生,那你必然是有什么条件的吧。”灵均挑了下眉头,问道。
她自然不会蠢到觉得自己被选中是件好事。若是让她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倒是宁愿赴死。
“不错,不愧是祂看好的人。的确是有交易,吾允你每生往一界,便恢复你的一层视力,且允你拥有每一世的记忆。而你需要做的便是,想法子解决崩坏界的因素。”
……什么玩意?这谁能听懂?这大灵能不能说人话!灵均暗想。
“行,吾说人话。”这大灵倒是驾轻就熟,“你应该能听懂吾说的前半句。用你最能懂的话来说,吾会让你穿越在许多个世界里,而你每穿往一个世界,吾将会慢慢恢复你的视力,并且允许你带着记忆穿越。你需要做的便是,想办法拯救世界。”
“……你在跟一个盲人谈拯救世界?”灵均蹙着眉,扯了下嘴角。
她真是想撬开这位大灵的脑袋,看看祂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位大灵沉默片刻,似是在权衡,最终还是开口抖了些东西出来:“吾只给你一个提示,你且记住。”
“什么?”灵均问。
“关栖归。吾走了,你好自为之。”
祂说完,也不等灵均拒绝,便直接消失了。
方才同祂对话时,周围安静的不像话,而现在又能听到飞禽在空中鸣叫,树影沙沙作响。正当灵均想要看清周围的环境时,一股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
原是这个身体的记忆。
尉迟灵均,是凛国的公主,不受宠的那种。原主也是个盲的。女子在这封建思想里地位本就微乎甚微,何况这公主生下来便是个盲的,更被那尉迟龚,原主的便宜皇帝老爹给赐名廉晨公主,意为不详,被光所抛弃的公主。
原主的记忆没什么关于关栖归的信息,只知原主自己一直都活在被各个公主皇子们嘲讽的阴影里;关于原主的母亲,更是没有记忆,只有些零碎的画面。
从那点滴的画面里可知,原主母亲是个没什么后台的清倌女子,母亲生得倾国,那便宜老爹只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直接封了她为颜妃娶进后宫。母亲怀孕后,后宫中是暗流涌动,各宫的妃子无论是为了以后还是如今,都断不能让这孩子降世。
几次的加害差点让原主胎死腹中。那便宜老爹盛宠母亲,便下了口谕,颜妃肚里的孩子若有任何闪失,后宫佳丽全都一同陪葬,这才将事情偃旗息鼓扭转乾坤。
于是尉迟灵均出生了,后宫众人都且松了口气,原是个没把的。
刚开始还好好的,颜妃盛宠。可后来太医发现尉迟灵均是个盲的,立刻禀明尉迟龚,灵均不详,生而盲,意为光之弃子。颜妃为罪,当之以死保佑国之安康。
这种理由一听就知道是,这太医是哪方宫里的势力,到皇帝耳边吹风,这般迷信的社会,皇帝定会听之信之。
再然后皇帝勃然大怒,赐一杯鸩酒毒死颜妃,而尉迟灵均也成了那个任人欺辱的不详之女。尉迟灵均死于一杯鸩酒,死之前不知是谁叫骂着她划烂她的脸。只知道是有人妒忌她的容颜。
灵均回忆完所有尉迟灵均的记忆,都是关于身世以及被欺凌的事。完全没有任何关于关栖归的信息。至于心腹……这公主没死在自己宫里就算命大了,给口饭吃都算是好的。
没时间去哀思忧虑过往了。她现在可是处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万事切记要小心谨慎才好。
灵均现在的眼睛只能感知光亮,至于物什……灵均伸手抓了身边的松软的物什,贴在眼前才勉强看清,这约莫是个枕头。
原来她现在的视力是这种程度。不过能够感知光亮已经令她很知足了,不再奢求什么。更何况,大灵不是说让她每穿一次都恢复点视力吗。总归是有盼头的。
只是……这当下要做的,是该打听打听谁是那个祸害方界的关栖归了。
“公主,您醒了。”
一旁的女声打乱了灵均所有的思绪,她撇头看那宫女,却又不敢让她发现她恢复视力。
这宫女叫什么来着?好像是……
“小梅,你知道关栖归是谁吗?”灵均开门见山。
问谁不是问?这不是现成的助手吗?她想。
在尉迟灵均的记忆里,这个小梅待她还算是不错,应该是同情心在作祟,从未害过她。
“嘘!”小梅闻言连忙上前食指堵住灵均的嘴。四下扫了眼,见没人能听见,这才放下心来。
“怎么了?”关栖归这三个字怎么了,提都不能提?灵均不解。
“公主,你可别再叫这个名讳了。他可是禄国的长子,被人听到要是传到皇上那,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小梅连忙将闺房的门给关严实,生怕公主再说,要被听了去。
禄国?她的记忆里,尉迟灵均所处地界的国号可是凛国。难道是……
“质子?”灵均脱口而出。
闻言,小梅被她吓得不轻,惊呼了一声:“公主!”随后又连忙上前伸手虚贴在灵均的唇上,四下张望了番才松了口气。
“知道了知道了,你就说是与不是?”灵均连忙拍开堵在唇上的指尖。
从声音听来,这个小梅的年纪也就大约十四五,那现在的尉迟灵均呢?
小梅急的快要落泪,在原地连跺几脚道:“公主你答应小梅,再不乱说了,小梅就告诉公主。”
“好好好,廉晨允诺。”灵均道。
她在记忆中了解到,公主皇子在对比自己地位低下的人前都是自称自己的封号。现在大部分的皇子们都未得到封号,只有个三皇子有自己的封号。
公主里也只有嫁了人的才会得到封号,而她……呵,不过是迷信罢了。
“那小梅说了,他确实是公主你刚刚说的那个。”小梅俯身同灵均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