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还往宋昭这边凑了凑,宋昭一时有些脑子短路,搂紧了兰苓开口拒绝:“阿姨,你怎么能这样呢?我都心疼你儿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担忧到放松强烈的心情差,宋昭脑子乱乱的,只见听到宋昭回答的两位女士对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
“好了好了,这位阿姨逗你的。”兰苓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松开,搂得太紧她不舒服:“这位阿姨的儿子在省中学可是年级第一,哪舍得拿来换你。”
宋昭偷瞄了邻床女人一眼,见她只是笑笑,这才放下心来。
忽然有种不真切的感觉,自从兰苓住院后她就精神紧绷着,前几天她还在无菌房的小窗口见她浑身插满管子,现在又像个普通的正常人嬉笑怒骂,有些恍若隔世。
“兰姨,好点了吗!!”一个清爽的男声从门口传了进来。
病房内的三人都被这声音吸引,纷纷看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校服外套敞开,抱着一捧坦尼克的少年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买水回来的陆阳。
“你小子,哪来的坦尼克?”兰苓有些惊喜的接过陆连手中的白玫瑰,带着一脸笑意地低头轻嗅。
宋昭有些惊讶地凑到陆连身边,压低声音:“你怎么找到的?”
“当然是我有一颗真诚的心,才能找到啊~不像某人,一点困难就当逃兵。”陆连翘起嘴角,脸上说不出的得意:“怎么样,崇拜哥了没?”
“呵呵。”
宋昭看不惯陆连小人得志,说完习惯性地想踩他一脚,被陆连躲开。两人打闹间撞上了陆阳,陆阳手里捏着刚从外面买回来的汽水,被陆连一撞,险些洒了出来。
陆连被陆阳凉凉的眼神看得浑身发麻,连忙讨饶。
病房里突然多出三个朝气蓬勃的少年,气氛都变得热闹了。
“看来你不仅是女儿,这两个儿子看上去也还不错嘞!”邻床的女人看着这一幕,带着笑意看着三人的相处,眼神中尽是八卦和深意。
兰苓是个开明的母亲,也了解陆家两兄弟,喝了一口陆阳买回来的冰镇汽水,笑笑:“是还不错,都是好孩子……”
说话间,兰苓好像想到什么,有些怅然若失。
同样怅然的还有病房外长椅上坐着的沈辞树,他看着提着生日蛋糕进入病房的宋和远,听着里面的欢笑声,眼中多了一抹晦涩。
宋昭不知道爸爸妈妈会偷偷提前给她过生日,虽然是在消毒水味道浓重的病房,但是她今天很开兴,超级开心!!
她觉得以前的生日和现在比起来都不算什么,只要兰苓可以好起来,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
分完生日蛋糕,兰苓就赶着三个人回家,宋昭见兰苓撵她也不像前两天小狗一样赖着不走,笑嘻嘻的抱了她一下,“妈妈,我明天下课了就过来。”
“别!别来了,求你!”兰苓嫌弃地推开身上的小狗,“你老师今天还打过电话说你最近上课跟个游魂似的,我还纳闷这是我学习认真、努力刻苦的宋昭吗?结果老师说是,吓得我直接就从重症出来了。”
宋昭听得嘿嘿一笑,和宋父在家挨骂地表情一模一样,“下次不会了嘛。”
兰苓受不了宋昭的撒娇,“明天过来也可以,但是我们约法三章。”
“你说,你说。”
“以后不许再哭了,多大人了也不嫌害臊。”
“嗯嗯。”
“还有你的成绩,妈妈也不要求你能保持,无愧自己就好。”
“好的。”宋昭小狗点头,“还有吗?”
原本只想提点宋昭两句的兰苓卡壳,严肃地说:“——暂时还没想好,明天告诉你。”
“行吧。”宋昭将她的小背包挂在肩膀上,学着电影主角离开的样子朝兰苓做了个再见的手势,“亲爱的妈妈,晚安。”
兰苓受不了她劲儿劲儿的,笑骂了她一句让她赶紧走。
……直到宋昭三人离开病房,邻床的病友也出院回家了,就好像一场电影结束终将散场。
还坐在病床上的兰苓笑意越来越淡,她抬眼看向一旁的丈夫,“你要不要也回家休息一晚?”
宋和远摇摇头,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敛去,眼中是一片化不开的悲伤。
兰苓安慰地朝他笑,还是没忍住想伸手摸摸他的脸,但是没举起来,红色的液体从鼻间一滴滴落下,打湿了雪白的床单……
每一个不久于人世的人,大概都可以感知自己的死期。兰苓的一生平淡,没有什么可值得称颂的,唯一可说的就是去世前一天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给了女儿一个完整的、快乐的十八岁生日。
兰苓的灵堂布置的很简洁,但也很美,各个种类的白玫瑰铺满了整个灵堂,宋昭站在宋和远身边宛若一个目光呆滞的人偶。
她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天还好好的妈妈,在第二天连见都没见她一面就离开了。
就好像,很多人都很悲伤,都在流眼泪,她却一滴都流不出来。
她好像也快要死掉了,她对爸爸说。
宋和远只是抱着她,让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凉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刚刚下了一场秋雨,秋雨过后就是入冬了。
再一次抱着垃圾桶将胃里的食物吐得干净,宋昭苍白的脸上已经没有多少生气了,因为长时间厌食身体虚弱的她有些站不稳,灵堂里面是前来吊唁的客人。
她模糊见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薄风衣的人向她走来,她晃动的身体扑进了这人的怀里。
嘴唇翕动:
“沈辞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