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的?
据他之前的推测,谢宁诞生应该早于全妖会,也就是沅朝末年,距今一千三百多年前,而这座妖瘴所在的邬朝存在于七百多年前,中间相差了近六百年。
一道野兽的悲嚎打断了沈清的思路,他转过头。
男人的身影不见了,只留下一地的碎骨烂肉,血液瞬间迸发形成大量血雾,伴随着体内的妖气向四周喷射而出。
黑狗离得最近,浑身上下被溅得鲜血淋漓,狗毛湿成一绺一绺,往下滴滴答答地落血珠。
那些大颗的血雾袭到沈清二人面前却穿身而过,没有沾上一点。
沈清把红绳往谢宁怀里一扔:“是你的就收好。”
“咱们有麻烦了。”
谢宁接过,转身看见那只黑狗在慢慢变大,骨骼响起了咔咔的挤压声,它的双目变得赤红,引颈长啸发出令人耳聋的怒号,黑色的妖气从它身体中冲出在房间中肆虐!
鹤形灯盏被冲倒,火油浇了一地,点燃了案板和木架,接着是随处挂着的符纸和木牌,绳结把火往立柱上引,整个房间都烧了起来。
“原来这栋圆楼是这么没的,”谢宁的脸被火光照得红彤彤的,“好了,这个意识碎片也疯了。”
说话间,四周像是被火烤融了似的,有种半凝固的蜡油质感,两个相似的场景重叠,融合成一个整体。
最终两个意识融合,圆楼霎时间成了一个火筒。
刻在门板上禁锢妖兽的符文被烧掉,上千头妖兽从里面冲了出来,在火海中四散奔逃,被发了疯的黑狗一个个地咬死,到处都是妖兽的残肢。
一切就像是电影快放,黑狗处理掉了所有企图冲出圆楼的妖兽,它全身浴血,一瘸一拐地朝还站立着的最后两个目标走来。
“按发展,它再杀掉我们两个也该力竭而死了。”谢宁双手抱臂,用肩膀轻轻地撞了沈清一下,“准备好了吗?”
“其他人呢?”沈清问。
“放心,全进通道了,包括劳累过度睡过去的老太太,”谢宁催促道,“赶紧解决。”
沈清没动。
谢宁:“不打了?”
沈清:“明知故问。”
走过来的黑狗满身妖气,但却没有丝毫杀意。
黑狗的两只眼睛被利爪划破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它努力睁开伤势较轻的那一只,辨认着沈清的方向。
谢宁暂且不说,他是实实在在的外来闯入者,在这样的状态下,沈清不明白黑狗不带杀意地朝他靠近是什么意图。
他只感受到了悲伤,浓浓的悲伤。
像被人用力攥住了心脏,把里面的血液挤得干干净净又突然放手,血液再一滴一滴地回流带来的巨大疼痛,麻痹无力还有空虚。
这是沈清近三十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情,他只能从生理上去感受而无法理解这种痛苦。
令人很不适。沈清拧眉。
“不舒服?”谢宁弯腰,从侧面歪头去看沈清的正脸,“是不是搞不定?搞不定你跟我说嘛,皱着个眉怪严肃的。”
沈清松开眉心,眼神都懒得给他。
他看着黑狗摇摇晃晃地朝他走过来,忽然抬手摸了摸长衫,从怀里拿出了那个包裹着妖气的纸团,然后在谢宁眼前展开。
被符文封住妖气浮在纸面上方一寸左右的地方,谢宁仔细看了看:“嘶,哦~”
“我说这缕妖气怎么杂得很,原来这是那个狗主人的。”
他看向屋子中间那堆烂肉,里面还残留了一些相似的妖气,沈清手里的这缕是脚下这个驭兽师做的,目的应该是为了引诱这只黑狗妖灵,不过做不出一模一样,只有个七八分相似。
“他吸收的妖气又杂又多,身体无法接纳,把自己活生生做成了个容器。”沈清说,“本身往身体里注入妖气就是找死行为,他能坚持这么久恐怕跟那些资料有关系。”
谢宁不知想到了什么,话头顿了一下:“先别说这个,狗来了。”
沈清注意到了他的停顿,被谢宁这句匆匆揭了过去,没等他转过视线,就听到了一声沉重的闷响——
黑狗不支,重重地倒在了他们面前,它的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沈清手里的符纸,因为伤口疼痛眼皮微微颤抖。
“不打也挺好,”谢宁啧啧摇头,“够可怜的,再打跟我们欺负它似的。”
沈清走上前,把纸团放到了它的爪子前面。
火海中,黑狗费力地抬起前爪压住纸团,朝自己跟前扒了过去。
沈清手掌向上,缠绕在手腕上的铜链开始朝手心回缩,重新恢复成一枚山鬼花钱。
他从铜币上抹了一点朱砂,在黑狗的额前画了一个封印符文,然后张开手,把符文推向黑狗。
红色的符文悬在黑狗额前,到一半就停住了,不再推进。
沈清知道,这是黑狗在抵抗他的封印,它的怨念和悲伤太重,肆虐的妖气还在楼内乱窜,发出呼啸的风声。
“它的意识现在停留在它主人死的那一刻,”谢宁在他身后道,“你想用这么温和的方式封印恐怕难了点。”
沈清当然也清楚。
他进过不少妖瘴,不过妖不像人,有那么繁多复杂的感情,大多为的是找个躯壳重生。
像这只妖兽这样,只是为了留下和主人的回忆而产生的妖瘴,其实并不多见,也可能是因为它终究是由活物异化成的二类妖物,才会对情感有这么深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