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打你几下就这么要死要活,真是中看不中用!”
“明明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废物罢了,还想享有跟我们一样的待遇?”
“知情识趣点的话就该自己主动离开,而不是一直赖在我们叶家!”
耳边接连响起的嘈杂声音将陆言殊吵醒。
侮辱和谩骂,这些,陆言殊早已习惯了,但那都是他年少时期的事情了,一时之间竟有些觉得恍如隔世。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人这么骂过自己了。
陆言殊半跪在地上,刚被暴揍过的身体隐隐作痛,令他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逐渐清醒,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少年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远远看去,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下一样。
那几人见状,愈发理直气壮,声音中难掩轻蔑不屑。
“连我几拳都扛不住,就这身板还想入演武场修行,你都不嫌丢人吗?”
“就是就是,赶快放弃吧!咱们少主不是你能高攀的人!”
他们提及的内容吸引了陆言殊的注意,叶家,废物,少主……
陆言殊的呼吸急促了一瞬,他猛然睁开眼环顾四周。
熟悉中又隐隐透着几分陌生的场景映入眼帘,不仅一草一木皆是记忆中的模样,就连不远处那几个穿着黑色练功服的叶家子弟也是。
陆言殊既惊讶,又激动。
他这是……回到了一切尚未发生之前?!
沉浸在重回过去喜悦中的陆言殊并未注意到,他苍白脸上浮现的那一抹红霞,搭配上眼中流露出的喜悦和刚挨揍过的狼狈姿态,看上去简直宛如一位受虐狂。
一人见状都懵逼了,心想以往这个狼崽子可是恨不得扑上来咬死他们,今天怎么忽然这副样子!
另外几人也觉得摸不着头脑,心想该不会是把人打傻了吧?不应该啊,明明打的不是脑袋?
“你在耍什么花招?”
少年循声望去,一眼认出了为首开口询问之人——叶家外姓弟子魏雄,仗着是管事之子横行无忌,并以欺辱他人为乐。
陆言殊年少时没少被他找茬针对,纵使总是被对方仗着人多势众欺辱谩骂,也从未低头屈服过任何一次。
当初弱小时瞧着面目可憎的仇人,如今再看……真是平平无奇,不过如此。
陆言殊轻笑反问。
“你说呢?”
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冷意。
明明身处弱势的是陆言殊,他看起来却有一股谜一样的从容自信。
少年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反应本该令人警惕,可是魏雄却已被他方才那忽然展露的惊艳笑容所俘获,再也无暇思考太多。
他盯着陆言殊明亮璀璨的双瞳和嫣红的唇,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怎么感觉这废柴小白脸看起来比以前顺眼多了?
还是那张过分招蜂引蝶的脸,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以前的少年美矣则矣,却好似一具缺失灵魂的空壳,和此刻眼神灵动的他形成了鲜明对比。
恍惚间,魏雄仿佛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奇异香味,将他内心深处某种潜藏的恶念勾动。
他的视线忍不住从少年昳丽的面容,一寸寸逐渐下移到那具孱弱柔软的身体上。
和他们这些皮糙肉厚的修仙者不同,无法凝聚吸收灵力的陆言殊只是个身娇体弱的凡人。
魏雄才用了平日三分不到的力气,便在少年裸露的手腕上留下了数道青青紫紫的痕迹。
宛如在雪白的宣纸上涂抹属于自己的颜色,既破坏了对方的纯白无瑕,又莫名给人一种无形之间宣示主权的兴奋快感。
高悬在头顶的烈阳将炽热的光芒挥洒人间。
浑身上下翻涌的热意冲刷着岌岌可危的理智,魏雄的脸和耳根通红一片,他开始感到口干舌燥。
奇异的想要推倒少年做些什么的冲动萦绕心头。
虽然之前也经常有这样的念头,但是这一次的好像格外不一样……
魏雄情不自禁的伸手,试图抚向少年的脸颊,却被对方一个后仰躲了过去。
落空的手擦过陆言殊脸庞散落的发丝,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战栗。
他看了看陆言殊微蹙的秀眉,忽然语出惊人道:“少主瞧不上你,我却不介意,不如你干脆跟了我,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再也没人能欺负你……”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瞠目结舌。
不是,大哥,你不是来欺负他的吗?怎么还忽然搞起暧昧了!
饶是见多识广如陆言殊也难掩震惊,只因这一番言论实在是过于奇怪。
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在调戏他!
可是这个人是魏雄,那应当不是那个意思……
陆言殊将此归咎为对方一时脑抽,才说出了如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另类挑衅话语。
“怎么还是白天,就已经有人开始做春秋大梦了?”
他当即讽刺道。
被少年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情拂了脸面,魏雄却反而更加兴奋,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个桀骜不驯的家伙压在身下好生驯服一番。
“陆言殊,你真是太天真了!以为拒绝我就会放弃吗?”
随即,他便高声命令一旁看呆的跟班们制住陆言殊,自己则站立在一旁昂首挺胸,等待他们将看中的猎物拱手送上。
虽然魏雄并未表明抓住少年之后的意图,但是那双沾染欲色的双眼还是出卖了他的想法。
陆言殊:“……”
他很不能理解那个记忆中的魏雄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副恍若色中饿鬼的模样。
在场其余人也大多这么想,但碍于魏雄虎视眈眈的注视,他们还是不敢多问,只得一个个前赴后继的朝着陆言殊扑去。
坐以待毙不是陆言殊的作风,他单手撑地一跃而起,而后身手敏捷的一一避开那些人伸来的‘魔爪’。
和众人原本预想中猫捉老鼠的轻松不同,少年的一系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顺畅自然,眨眼间便将一开始满心轻视的‘猎人’们纷纷甩开。
惨遭废物打脸的众人不由得再次目瞪口呆。
不是,怎么回事?之前这小子不是还被他们大哥按在地上随便打吗?怎么一下子突然就这么厉害?难不成是一直在藏拙?
他们一时之间为陆言殊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懵逼又混乱。
魏雄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却依然不以为意,只当是跟班们做事太不走心才会如此。
他怒骂道:“你们这群蠢货,不会用身法吗!”
由于陆言殊从前表现的过于废柴和脆皮,久而久之他们便习惯了面对他时不用任何功法。
如今乍一被提醒,众人这才豁然开朗,对啊我们干嘛要讲武德,反正任务只是抓住他,又不是弄死,何必继续束手束脚!
放开限制后的他们在功法的加持下变得敏捷多了,不一会儿便将陆言殊团团围住。
双拳难敌四手,以陆言殊现在尚未踏入修行之路的凡人之躯,确实难以破出重围。
陆言殊只得另辟蹊径。
“我是叶挽宁的未婚夫。”
少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欺负我和欺辱我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你们确定要做魏雄的帮凶?”
“若被他人知晓,我最多不过是解除婚约离开叶家,你们却是必定要为此赔上之后的人生。”
眼见有人流露出犹豫迟疑之色,陆言殊趁热打铁道:“魏雄是管事之子,有他的父亲求情周转,多半会从轻发落,挨些鞭子关关禁闭即可,几月半载下去出来又是一条好汉。而你们这些毫无背景之人,则八成会被废除修为杀鸡儆猴。”
“惨一点的话大概还会被赶出叶家,和我一样流落街头风餐露宿……”
这番话听起来确实颇有几分道理,再加上陆言殊的描述过于生动形象,众人不由得开始担惊受怕起来。
魏雄也没料到陆言殊竟有如此巧舌如簧的一面,眼看人心动摇,他当即释放出练气九重的威压,将所有人震慑当场。
“别再花言巧语迷惑人心了!这叶家根本没人会为你陆言殊做主,赶紧放弃挣扎吧!除了我,不会再有人接纳你了!”
魏雄的话丝毫不能动摇陆言殊的意志。
他看似低垂眼帘心灰意冷,实则一心二用,仍然在用余光寻找机会。
接下来想逃出这些跟班的桎梏并不难,问题的关键在于魏雄,他不是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性格。
那么……要杀了他吗?即使有些麻烦,却也不是不能做到。
正在陆言殊冷静思索用何种对自身损耗最小的办法搞死魏雄时,一道带着冰冷怒意的男声忽然毫无征兆的在远处响起。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做贼心虚的众人都不由得悚然一惊,下意识望向来人。
只见一个红衣少年执鞭而来,俊美无俦的脸上冷若冰霜。
陆言殊微微一怔。
他的穿着和那熟悉的眉眼与陆言殊记忆中的某道倩影不谋而合,只是紧接着少年又陷入了困惑之中。
这人为什么长得和自己的前未婚妻叶挽宁一模一样?他好像从没听说过叶挽宁有什么双胞胎兄弟啊……
接连发生的脱轨意外冲淡了先前的那份喜悦,陆言殊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凡是被红衣少年那道锐利视线扫视到的人,纷纷在心慌意乱之下条件反射的松开了对陆言殊的桎梏。
就连魏雄都大脑宕机,当场语塞,想不明白为什么叶挽宁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最终与陆言殊四目相对,一个目含薄怒,一个疑惑不解。
红衣少年如同君主巡视自己的领土一般在陆言殊的身上上下仔细打量了几圈,期间更是在肉眼可见的青紫痕迹部分停顿了好一会。
不用多问,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显然这是一场以多欺少的欺凌行为,如果没有外来者出现,少年的下场可想而知。
他眯了眯眼,眉宇间带上了一抹戾气。
“陆言殊是我的人,还轮不到你们来欺负。”
话音刚落,红衣少年抬起鞭子,不等人回答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几人甩去。
猎猎风声呼啸而过,精准无误的抽打在那些人身上最脆弱之处,伴随着一声声惨叫,所有人都因承受不住剧烈的疼痛而双膝一软匍匐跪地。
修为低一些的几个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直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修为高一些的虽然也吐了血,但好歹还保留着些力气连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