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之后,经过断断续续的训练,傅雪尽重新开始参加水下戏份的拍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柴思利落地把这一部分甩给牛茂去拍,但自己仍然驻守片场。
他每天到得比傅雪尽早,走得比傅雪尽晚,一整天头悬梁锥刺股般,眼睛一眨不眨地留意着傅雪尽的身影。
虽然片场的救生员人数增加了,傅雪尽还有一群保镖,牛茂和李括也都在在留意着,跟傅雪尽搭档的闻修更是在近身保护她,连快要杀青的周杳都不惜天天蹲在岸上守着……
但柴思还是不放心,他得亲自盯着,确保傅雪尽平安无事。
然而,最令柴思不满的是,友情导演牛茂吹毛求疵,顺利拍完一条还不知足,总要让傅雪尽、闻修等人再来一遍两遍,即使是专业的武术演员,上岸之后也累出狗喘气,更不说傅雪尽,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此时此刻,看着傅雪尽身上绑一根威亚线,在水上与一众武术演员厮杀,动作利落流畅,刀光剑影,浪花四溅,充满古韵与力量之美。
柴思极度满意这样的演员和这样的画面出现在自己的作品里,但还是免不了皱眉头,忍不住低声发牢骚说:“牛茂,你小子够了。刚刚那一条已经很好了,至于让他们再打一遍吗?”
他都疑惑了,牛茂不是偷偷喜欢傅雪尽的吗?
牛茂专注地盯着监视器,一眼没看柴思。
“刚刚说了,傅雪尽的力道没发挥出来,再来一遍就好多了。”
“拍电视剧又不是拍电影,刚刚的小问题瑕不掩瑜。就傅雪尽这身段,这招式,这气势,轻轻松松称王称霸,都没人能跟她比。”
“就算我不说重来,她也会说的。”牛茂心知肚明,轻声道,“这可能是她最后一部剧了,她那么认真,想要做到最好,你好意思当她的绊脚石?”
“……”
别人对傅雪尽的绯闻和未来都云里雾里,但他们这些近距离和傅雪尽相处共事的人心里门儿清。
《观沧海》预计在三月或四月完成拍摄,剧组的大部分演员下一部剧多多少少都确定了,马不停蹄有戏拍是一些演员名利双收最好的证明,何况是傅雪尽这样如日中天的。
可是她至今没有确定下一部电影或电视剧。
连她主演的电影《此时此地》即将在柏林电影节上映,网上热议纷纷,粉丝们翘首以待,她都没有要和剧组请假去电影节红毯亮相的打算。
这对有心发展演艺事业的人来说,太不正常了。
柴思看了看监视器上矫健的身影,惋惜道:“可惜了,她天生是当演员的料。这么好的资质,至少应该拿了国内三金、欧洲三大,再隐退不迟。不过,要是没有和风保驾护航,以她的性格,资质再好,没有背景也走不到今天。”
牛茂默默听着,依稀想起当年刚入行的傅雪尽,是孤儿,亲戚又对她不好,丢她一个人在剧组,没有来看过一眼。
她懵懂、拘谨,像一张白纸,他说怎么演,她就怎么演。同时她又充满戒心,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女孩,知道自己孤立无援,有多么容易受欺辱,所以她其实不好相处。
电影杀青时,他却感觉到,这个聪明的小姑娘有些依赖他了。
那个晚上,像是走投无路,傅雪尽走进他的房间,还关上门。
“导演,我无家可归了。”
他知道她绝望,但他无能为力。
他只能空口白牙地祝福她。
“不用担心,你很快就会名成利就,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有很多人喜欢你,很多人祝福你,很多人维护你,所有好的一切都属于你,到时没有坏人可以阻挡你、伤害你。在那之前,我会一直看着你,保护你,知道吗?”
几年过去,牛茂从未回忆起那一刻。
比起那一刻,他更想永远记得之后的一天,傅雪尽打电话给他,乌云散去的声音听来犹如山谷间冰消雪化的泉流。
认识她以来,他第一次感受到她的喜悦。
稚气未脱的清冷嗓音开心得藏不住孩子气,说:“导演,你知道吗?陈总找我拍戏,合约都签好了。”
“是和风影视的陈总?”
只有和风影视的陈总的赏识能让人真正喜出望外。
“对,是和风影视的陈总。”
听着她欢喜的语气,他也由衷替她高兴。
“傅雪尽,好好演,你可以的,不要浪费了这个宝贵的机会。”
女孩终将名成利就。
但背后的艰辛与惶惶不可终日,只有她自己知道。
牛茂始终相信,无论傅雪尽什么时候离开这个名利场,她都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别人。
他也会永远衷心祝愿她。
“雪尽,快擦擦。”
顺利拍完,傅雪尽被拉上岸,一身湿露露地滴着水,苏妮用大浴巾将她裹住。
“可以了。”牛茂拿着喇叭懒洋洋地说,“都快去换衣服吧,别着凉了。”
旁边的柴思睨了他一眼,也算知道他还有这假惺惺的一面。
明明只在意傅雪尽,却还是装模作样多说一个“都”字,好像是在关心所有人似的。
傅雪尽换掉湿透的戏服,顾不上休息就跑来找牛茂。
“导演,刚刚的可以吗?”
牛茂正趁着空闲看回放,道:“可以。你要看看吗?”
傅雪尽喘着气,摇摇头,“不用了,我也看不出好坏,导演说可以就可以。”
柴思忍俊不禁,脱口而出道:“你还挺相信他的水平。”
说完,他才想起来,牛茂这小子在傅雪尽心里可是全世界最好的导演。
傅雪尽一脸认真地点点头,不禁发自内心道:“能再和导演共事,我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