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坏掉了。
胶带又坏掉了。
鼻尖的酸楚蔓延到了眼睛。
傅雪尽没有睁开眼,却也看见天空乌云密布,雷电轰隆隆地响着,从天空的这头滚到那头,唤来暴烈的风雨。
车水马龙,暴雨急骤。
也许是“砰”,也许是“隆”,说不好,就是一个漫长的、刺耳的、令人心慌的声音。
像长剑划破夜空,划破雨幕,犹如划破一个巨人的身体。
鲜血淋漓,随着雨水四处淌流。
“阿春……”
一名参与急救的护士告诉去医院采访的媒体记者。
她亲耳听见。
那个男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在叫“阿春”这个名字。
“阿春……”
雨水带着血腥味,大滴大滴落在傅雪尽的脸上。
“爸爸……爸爸……”
门铃声悠长地响起,在傅雪尽哽咽的嗓音里,是一首不合时宜的伴曲。
“爸爸……”
门铃声结束后,又再次悠长地响起。
这一次,傅雪尽缓缓睁开眼睛。
除了门铃声,万籁俱寂。
没有猛烈的疾风骤雨,没有残酷的撞车声,没有纷乱的喇叭声,也没有父亲的血腥味。
只有她自己,犹如坏掉的水龙头,发出阵阵悲鸣,流下汩汩泪水。
傅雪尽哭着,屋里没有开灯,一片昏暗,无声说明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睡了一个下午。
是谁在按门铃?
谁会来找她?
理智逐渐恢复,傅雪尽啜泣着从宽大的沙发上起来,走向玄关的清瘦身姿摇摇欲坠,如弱柳扶风般,看起来脆弱得随时要倒下。
她甚至想不起来玄关处就有对讲机,可以看见门外的人是谁。
她直接打开门,门外明亮的光芒顿时倾泻进来,刺得她本能地闭上眼睛,更加痛苦地哭着。
“傅雪尽,”萧和宇脸色微变,“你怎么了?”
担忧取代了他本来愉悦的心情。
他看见傅雪尽的身后,是没有光芒的昏暗。
冷不防听到熟悉的声音,傅雪尽的哭声戛然而止,睁着茫然的泪眼直视光芒,直视近在咫尺的来人。
她潜意识里以为是经纪人方顺英。
结果是萧和宇。
傅雪尽脸色煞白,转身就要关上沉重的装甲门,但萧和宇的手按在门上。
只是一只手的力量,就已不是刚刚睡醒,还浑浑噩噩、有气无力的她能抗衡的。
“傅雪尽,你怎么了?”
萧和宇感觉自己像只无头苍蝇,不知道眼前的女孩经历了什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无力地询问。
“……可以告诉我吗?”
虽然他只是她的老板,连朋友都不是了。
慌乱悄无声息地在两人的心底里走过。
傅雪尽趁乱才有勇气,望进心上人的眼睛。
他的高贵的、深沉的眼睛,在这一刻里,只看见她。
“不想说的话,不用说。”
萧和宇按在门上的手悄悄收拢,掌心藏着自己的不安。
“但我想说,我可以陪你。”
就像做梦一样,傅雪尽根本无从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抑或这一刻是她的错觉,萧和宇根本没有来,她还在梦里……
泪水再度涌出泪眶,就算她想忍,也忍不住。
她干脆低下头,转身宛如幽灵般走回昏暗的客厅。
见状,知道自己得到许可,萧和宇也没高兴,担忧地走进来,轻轻地关上门。
“开灯吗?”他问。
开灯了,狼狈的样子就会被看得清清楚楚。
傅雪尽带着哭腔的声音惶恐地说:“不要。”
萧和宇温柔又顺从地应道:“好。”
两人坐在沙发上,没有再说话,寂静的氛围,因为傅雪尽控制不住的抽噎声,显得更加寂静。
冬天了,即便才六点,天空也已经漆黑如泼墨。
没有开灯的室内,一片幽暗。
萧和宇想起来,刚才走进来,他看见玄关处还堆着几个行李箱,证明傅雪尽回来后,没有收拾过行李。
他今天听钱有说,留在傅雪尽身边的保镖听到了傅雪尽和助理闲聊的内容。
傅雪尽亲口承认自己不是同性恋。
也亲口说自己没有喜欢的男人。
他因此心情很好,打算今晚请傅雪尽吃饭。
刚刚杀青的傅雪尽,心情该是好的,说不定愿意继续和他做朋友。
这一刻,萧和宇无比庆幸——
还好他真的厚着脸皮来找她。
否则,傅雪尽就会自己一个人,惨然地待在这片幽暗里,孤独地啜泣。
而他也会继续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