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闻竹出现在高三楼一楼的走廊,她步履匆匆,直到在校医室的门缝里看到李泊松的身影才喘过一口气。
她刚刚被那种莫名的心焦感搞得很紧张,不明白什么架能打到医务室来。
毕雨泽和路一杭被李泊松赶回去上课,他们两个不太放心,踌躇着不想走。闻竹听到李泊松提醒他们下节课是岩姐的,他们两个才懊恼地朝门口走去。
两人出门就和靠在墙边的闻竹对上了视线,闻竹没说话,毕雨泽嘴张得能塞进拳头。最后还是路一杭先开口:“没什么事,但是他心情好像不太好。”他和闻竹打了声招呼,“我们回去上课了。”
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劲,“你……”
闻竹把手里提着的相机往上拎了拎:“我说去学生会那边传照片。”
“行,那我们就真走了。”
“……走吧,没事。”
回头看着他们两个一阵风一样消失在走廊尽头,闻竹把脸转向窗外盛放的花树,没一会儿又恹恹地收回视线。
“闻竹?”
忽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闻竹回了神,朝着声源的方向抬眼看去。
男生眼睛里那种她习以为常的笑意浅淡了些,嘴角有一丝伤痕。他低声道:“在门口站着做什么,这里又不要门票。”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闻竹习惯性地回怼:“说得好像这里是你家。”
李泊松笑了,好像因为这一句算不上好听的话变得高兴起来。
他打开门,闻竹走进去,校医并不在这,她细致地打量了一下李泊松,看他有没有除了唇角之外的伤。在这过程中一直皱着眉,看起来凶巴巴的。
“我没什么事,好好的呢。”李泊松的视线扫过挂在她脖颈上的相机,和她解释。
他和陆昊然扭打在一起之后没多久就被拉开了,大梁远远地喊他们,夹着风纪本匆匆赶到。李泊松自觉很少情绪失控,这次是真的火大了。
“他伤得比我多。”
“我又不在意他。”闻竹依然不是很高兴地盯着李泊松,语气也算不上好。
“你锁骨这儿的伤怎么样?”
“也没事,胳膊腿都好着呢。”
闻竹看他这副样子就火大,他只好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把自己讲得很可怜:“我流了一整场的汗,刚才又被梁主任教育了一顿,你还要审问我。”
不管闻竹心里在想什么,她面上依然不为所动:“为什么打架?”
李泊松收起自己的表情:“因为看他不顺眼。”
闻竹目光炯炯:“不看不就好了?”
他们两个对视了一会儿,李泊松先偏头笑了。
刚才那个回答本身很敷衍,因为他不想说是陆昊然提到了闻竹,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从而让李泊松想起了闻竹因为这个人受到的伤害——虽然他知道闻竹已经不在乎了。
球赛结束之后他们几个跑到教工卫生间换衣服,李泊松动作快,出来之后在隔壁水房洗手,好巧不巧的遇上了陆昊然。他火气比外边的太阳都大,上来质问李泊松好好打球不行吗,非得玩那种阴招。
李泊松只瞥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没说话。
按照他初中时候的脾气,他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但在这个学校待得好好的,他不想惹事生非,更不想给岩姐和他妈添麻烦。
他是笑眼,不笑的时候看着冷。
陆昊然觉得李泊松瞧不起他又针对他,明明他们两个无冤无仇,想到这个词,他脑子里灵光一现想起了和闻竹的那点过节。
在他提起闻竹的时候,李泊松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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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陆昊然和我的事,你问过他们。对不对?”
“嗯。”
“你在替我打抱不平?”
“没有,我觉得他球品差、人品也差,”李泊松顿了顿,说:“和你没关系。”
闻竹冷哼:“少学雷锋啊,对谁好要说出来。”
坐着的男生抬眼看着她。
“我完全不在意他,他是无关紧要的人,但是……泊松,我不想让你受伤。”
家人、朋友甚至是刚认识不久的同学都会这么叫他,闻竹却几乎从没这样喊过。
她偶尔的坦诚让李泊松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都把肋骨撞疼了,他彻底投降:“我知道了。”又换了种语气补充了一句,温柔得像叹息:“我一直都知道。”
在闻竹把想说的话说完之后,她突然意识到,因为一个人曾经对她造成过伤害、说过关于她的难听的话,李泊松因为这件事和那个人打架,在她的潜意识里竟然是合理的。
大概和校医室的位置有关,离太阳落山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室内却已经有些暗了,开着明晃晃的白炽灯。闻竹在灯下细心地注意到了李泊松手上的伤口。
她没法判断这是在场上受的伤,还是刚才弄的,闻竹翻了翻医药箱,从里边拿出一次性消毒棉签。
李泊松垂着眼睛,睫毛颤动了几下,好像在忍着把手收回去的冲动。
“你又不怕疼,你躲什么?”闻竹有点没好气,但动作很轻柔。
她把棉签从尾部掰开,看着碘伏浸透白色的棉签头部。
“我怎么不怕疼了?”他说的话听起来像在为自己辩解,语调却慢悠悠的。
闻竹想,也是,哪有人不怕疼。
李泊松身上没什么明显的皮外伤,他在这躲着不回去,不知道是在躲岩姐还是在躲她。
消毒的过程非常简单,所以很快,闻竹一直低着头,加之密闭空间的影响,李泊松察觉到了一点暧昧在空气中。
然后他倏地看到闻竹抬头,两个人的视线碰在一起。他福至心灵地意识到这个场景很温情,但绝对不是暧昧,半点都没有。
闻竹坦坦荡荡,乱了的是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