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谷还在追问:“那你在想到这些的时候,难道不会心有不甘么?”
夏洛蒂摇摇头,咬着嘴唇,那种既像是踌躇,又仿佛是逞强的神情,让我感到有些于心不忍,然而又让我不可避免地想她曾经对我说过的话——“走上了这条路,我们就都无法回头,但是我在您的眼睛里看不到那种决绝”。
但是现在,我从她的眼里同样也看不到那种决绝。她走上前来,把那封信交还给神谷:
“那个□□的会长确实做了一件高明的事情。羽音小姐,我不知道您是否察觉到了,院长阁下并不想让你们得知有关于这封信的事情,而且他曾经嘱托过我,要销毁这封信。”
她把手背到背后,往后退了半步。神谷倒是一脸坦然:
“我确实觉察到了李维先生对此事的态度,不过你最后也没有执行他的指令,是因为看到了老市政厅地下室里的那些东西么?”
“很难说不是因为这个。我同你们一样,希望这个世界充满良善,不应该有人为了某个千百年前流传下来的宏伟蓝图,而肆意挥霍其他人的生命,也不会为了某个看上去崇高的理念,而把自己意识强加在那些只想过安生日子的人身上,迫使他们为了这份崇高而做出牺牲。池小姐说得对,没人有资格替另一个人在他完全不知情的事情上做出选择。”
夏洛蒂眼眉低垂,看上去她纤细柔弱,但话语间却有千钧力量。她又看了我一眼:
“林先生在好几个月前就觉察到一丝异样,但我们当时都对事情的发展缺乏认知。直到我们去到那间地下室,看到那三台巨大机器,听到池小姐的推演,我才得以逐渐看到一件事情背后牵扯到的庞大而错综复杂的纠葛。羽音小姐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动摇,对我说了你们于雷根斯堡□□的会长见面的事情,又让我读了这封信,于是我似乎看到了事情也许会发展成的样子,这封信绝不该被销毁。”
神谷习惯性地眯起眼看向我:
“我从没听你提起过什么特别的异样,看来你们之间也有事情瞒着我。”
“原因其实和你暂时不把这封信的内容告知我姐差不多,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到了斯宾赛小姐和福塞尔修道院。”
于是她转而看向夏洛蒂:
“细说?”
夏洛蒂依旧望向我这边,思考片刻:
“福塞尔修道院会定期招待一些囚犯,神父们会为他们举行布道与告解,但……每次布道之后都会有一些不太妙的事情发生。简而言之,那些囚犯不只是来听布道,他们还会有别的用途。”
“用途?”
神谷瞪大眼睛,对夏洛蒂使用的这个词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我回忆起池谕佳研读笔记之后记下的内容,插进话来:
“我们在保险箱里找到的那些笔记里有一些相关内容,我姐做了一些摘抄和整理。那里面提到一个细节,近代欧洲的某些修会和教派会将死囚用于仪式,各国废除死刑之后,他们的实验个体便转向收容站或监狱送来的流浪者。几个月前,我偶然瞥见斯宾赛小姐的电脑正在显示一份似乎是仪式报告的文件,所以开始怀疑院长让我们去做这些事情的动机。”
夏洛蒂点点头,从口袋中摸出手机:
“那份文件只有他们内部知情人员才有资格查阅,我能看到,是因为有人操作失误,把邮件发送给了我,虽然很快就被撤回,但我还是把文件拍了下来。那上面有每一位参与仪式人员,在仪式进行当中时的反应,还有仪式结束之后的状态。”
“他们进行的仪式很可能会致命。”
我补充道,她点了点头,向神谷展示了其中一张文件的照片,几乎在每一个名字之后,都会有一个鲜红的“已死亡”备注,看上去触目惊心。
“这样的表格还有三十来张,不过我看不到更多的记录。林先生曾经找到我提起过这件事,所以我前些日子都在我们的情报网络里搜集这方面的信息,本想着有了结果之后,再告知您,但您既然已经先问了,那我们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神谷叹了口气,神情即便说不上失望,也透露着一种落寞:
“好吧,那等你们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准备怎么办?”
夏洛蒂摇头:
“以我的能力与所在的位阶,即便了解事情的全貌也无济于事,所以那个时候我一定会把我所知道的都告知你们。我改变不了什么,但您和池小姐说不定能让暗中策划这些的团体回心转意。”
看神谷的表情,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同意,但也算是默许了,她摆了摆手:
“有点扯远了,在韦尔滕堡修道院失窃的这封信件同样牵扯到你们暗中调查的事情。这些姑且不论,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考利茨神父,至少要了解他是否知晓信中提到的这些细节。不过这件事情说说容易……朗纳早就派出人手去调查神父的下落,但至今杳无音信。”
“冯恩堡那边呢?他们有那个失踪的维滕贝格神父的线索么?朗纳先生大概也会多多少少去调查一番他前辈的下落吧?”
我试探性的问着,然而神谷对这些同样也含糊不清:
“我们好像的确没有向朗纳问过这方面的事情,也许谕佳问过,但我并不完全确定。”
我懒得细想,于是用极其敷衍的态度说了些不痛不痒但又能起到好处地刺痛神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