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所有的愤怒化成了语言:“潇然,你这样下去,永远也去不了北京的!”
对面的女生面容中没有一丝波澜,好像那次对她展露出的笑,也像是假面具,她点点头:“我知道。”
“我知道我去不了北京了。”
12月12日,周五。
放学时,北川在自己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张纸条。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明天晚上八点,请在教学楼6楼的女厕所里等我」
这一张没有署名的纸条,字体甚至歪歪扭扭,可北川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写信的人是谁。
她神经立刻紧绷起来,趁着没人注意将它攥紧,然后两手伸进桌框内,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撕成了碎片。
纸条上无意留下的那朵血迹,像是干涸后又被再次注满新生,顺着破碎的纹路一点一滴流到了她的手心。
北川还是去了。
她不能不去,她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如果这次她不去,一定会出问题。
出发的时候,她拿走了张潇然送给她的压在行李箱里的熊猫发卡,再次将它别在了校服上。
教学楼6楼的铁门好像自上次捡鞋子后,就再也没有被关上过。
12月中旬的汉南市,天不到六点就完全黑了,6楼没有被开发,厕所也自然不会有人使用。走廊尽头一片漆黑,她像那天一样摸索着水泥墙上的栏杆步步往深渊探去。
她的手掠过栏杆,开始时的清爽,到最后却感觉有黏稠的东西附着其上,她立刻收回手,不敢猜不敢想。
推开厕所门时,那轮明月就正正悬挂在中央窗口的上方。
那个人站在黑暗的正中央,正浑身发抖,听到厕所门被推开的瞬间,发出了一声极小的哀鸣。
*
夜风卷着雪花钻进北川的校服外套。
她从噩梦中苏醒,半眯起眼睛,探到储物架后方,亮起了一缕微光。
北川很快意识到,那里原来也有一道门,是直接通往室外的。
她立刻爬起身来朝那边跑去,边跑边道:“等一下!麻烦等一下!还有人在!不要关门!”
声音有些沙哑,甚至末了还有些哭腔。
她扶着储物架朝门口望去时,看到的人却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并不是看门的老师,也不是她熟悉的谁,而是一个留着半长发的男生。
他是北川从高一开始就同班的同学,由于来者太过令人意外,北川竟没有控制住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郑春启?”
郑春启在班内几乎不与任何人说话,说是被排斥,倒也没有,而是纯粹的阴暗加存在感低下。
他与尹天月她们没有什么交集,却也和其他同学一样对班内霸凌视而不见。
北川一时想不到他来这里的原因,但必然不是为了她。
郑春启听到北川叫自己的名字,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横幅条挂,抬起眼帘,单纯地回望过来:“你还没回去吗?”
“啊?”北川被这一问问住,呆站在铁架边,半天不知该如何回复。
还没回去?郑春启在说什么?他看不出来自己是被反锁在储物室的吗?
很快,她反应过来了。
不是对方没有看出来,而是郑春启在以委婉的方式告诉她,他什么都不知道。
和高一初期,张潇然经历霸凌时,她的做法一样。
看出来了,但是不承认,装傻就可以摆平一切。
“是……是啊,我刚刚在,收拾,收拾储物室。”她嗓子已有些沙哑。
郑春启了然点头,无视她的窘迫,径直走进屋内将横幅放在了最上面的箱子里。
气氛一时尴尬,安静得只剩下呼啸的大雪声,郑春启整理完箱子,垂下眼眸:“……你不走吗?”
“啊是,走。”北川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还呆愣在原地,“你帮我不害怕吗?”
“什么?”
郑春启眯起了眼睛,语气却颇为轻松。
“你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这句话像是一个警告,一个提醒,是郑春启在像北川划清界限的象征。
北川突然感到一阵恶寒,她还没来得及回话,郑春启却先叹了口气:
“班上人都走光了,热爱集体也没必要在这里睡觉,快回去吧。”
也就是说,尹天月她们已经离开了。
言外之意,郑春启还在说,不要让其他同学看到他们在一起。
没有人想成为下一个目标,她理解。
只是,北川还没从刚才那个梦里彻底醒来。
她走到储物室的门口时,像是不死心般回望了一眼郑春启。
“你还记得张潇然吗?”
被碎发半遮住的双眸直直朝她望了过来,郑春启的表情隐藏在阴影中,却令她觉得,他好像在笑:“我对班上人员的变动不感兴趣。”
他抬起头,眼底似乎有着瘆人的冰冷:“但是,我不会忘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