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测出这里是时空夹缝对万晓星来说意义并不大,因为她仍然没有办法脱离循环。
她原本以为这是跟剧集本身有关。
——从0%到100%的观看进度,从开头到结局。
只要点开剧集开始这段故事,世界就会迎来一次重启,而后又走到终末,不断循环……
但后来她发现,好像不是这样。
无论点不点开剧集,循环都不会停止。
既然如此,这一遍遍重复上演的,困住她的死亡,究竟是因何而生呢?
万晓星坐在轮椅上,手指轻轻摩挲着平放在膝上的笔记本封面,麂皮的质感粗糙。
窗外正值夏季,蝉鸣阵阵。
透过六楼病房的窗玻璃,万晓星能够看到一片蔚蓝到浓郁的天空。
看着看着,天空逐渐变成海水淹没了她,在上浮的气泡咕嘟声中,勾起无数漂浮的回忆。
……
“晓星!”
母亲的声音忽然在耳边炸开,戳破气泡与海浪的回声。
万晓星回过头来,看见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
她一只手放在轮椅的靠背上,紧紧地抓着,用力到手背都迸起青筋,指节发白。
万晓星一怔,眼神不解:“妈?”
万明岚咬着嘴唇,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万晓星。
过了半晌,她才缓缓松开手,僵硬地扯起嘴角:“没事…妈妈就是见你一直看着窗外……想说…你是不是累了,想出去透透气?”
“我——”万晓星正打算否认,忽然想起了什么,改口道,“对,我想出去走走。”
万明岚松了一口气:“那妈妈帮你梳头。”
说着,她翻出洗化包里的梳子,又走过来。
抬起手,看着牛角梳落到女儿的头发上,万明岚忽然动作一顿。
如果不是疾病的消耗和治疗的副作用,晓星原本的头发多漂亮呀。乌黑浓密,就像绸缎。
哪像现在这样,稀疏得编成辫子也只有两指粗,发丝细软毛燥,光泽暗淡……
护士曾经建议把她把女儿的头发剃短,方便打理,但万明岚一直下定不了决心。
——好像只要剃了头发,晓星就彻底变成了命不久矣的病人模样,再也回不到从前。于是一直拖到了现在,只在帮女儿洗头时多用点心,不让她着凉。
万明岚忽然觉得哀伤。
从女儿查出先天性疾病的那一刻开始,到之后的每一天,万明岚常常这样哀伤。
她的心里生出了一把刺向自己的刀,和血肉长在一起,每一次呼吸、鼓动,都觉得痛。
女人垂着睫羽,尽数覆盖住眼底的情绪。动作轻柔的,一点一点地帮女儿梳着头发。
万晓星背对着母亲,因而看不见她眼底流露出来的,复杂至极的感情。
只在辫子被细致地编好后,她晃了晃脑袋,转过头来露出笑容。
“谢谢妈妈~”
—
户外气候炎热,倒是人工湖边和树荫下还有一丝清凉。
万晓星坐在轮椅上被母亲推着往前,目标明确地直奔小花园。
就在这时,万明岚的手机响了起来。
万晓星双眸一弯,笑着指了指湖边长椅处说道:“妈妈,我去那里和姐姐聊聊天,你先去接电话吧。”
万明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了坐在长椅上的年轻女人。
她把万晓星推过去,向两人道了声歉,然后赶紧走到另一边接电话去了。
万晓星收回视线,朝着身边的年轻女人微微一笑:“姐姐,又见面了。”
身旁的人就是那个跳楼自杀的病友姐姐。
万晓星每一次循环,都会在这个时间点过来找她,告诉她特效药面世的消息,改变她死亡的命运。
就算出不去、就算这一切都是假的,但……她还是想要做点什么。
——万晓星这样想。
然而这一次,她却在交谈聊天时忽然张口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选择用跳楼的方式结束?”万晓星好奇道。
凭心而论,如果真的一心求死,在医院有的是其他方法。跳楼反而是其中最麻烦、也最容易给家人带来阴影的一种。
女人怔了怔,说道:“我没有想太多,只是偶尔…会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一场醒不来的噩梦中……”
“不是有这样一种说法吗?如果想从梦里醒来,就去找一个高点的地方,然后——”
“跳下去。”
……
梦。
万晓星最初也不是没有这样猜想过,只是后面被自己推翻了而已。
——这里不是梦,至少不是她的梦。
但反正都要死,不如这次换个死法。万一这次真的能成呢?
万晓星这样想了,也就这样做了。
她不着痕迹地开始从病友姐姐口中套出瞒过医护人员,去到平日封锁着的顶楼的方法,并谋划着找机会尽快行动。
现在还尚有余力,等到后期病情恶化下不了床的时候,她再想做点什么就来不及了。
当然,这一切都得瞒着母亲进行。
就算是虚假的,就算她不得不离开,万晓星还是不希望看到她痛苦。
“对不起,妈妈……”
少女的手指划过笔记本上写下的一个个名字,眼神变得坚定。
大家,再等等她。
她一定会回去的。
—
夏公馆。
因为苦寻不到杀千刀,众人正焦头烂额,说是会去想办法的神行者也失联了好几天。
就在这时,夏宇忽然收到了一个包裹。包裹里是一本纸页空白的书。
翻开这本无字书,扉页上写了一句让人云里雾里的话。
【当文字落满书页,所有的故事将共同构成她存在于此的证明。】
“……什么意思?”夏宇蹙起眉,继续往后翻了翻。
忽然,一封信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