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他赌气不来见裴婠,可总忍不住问张公公,她有没有问自己。
张公公也不敢说谎,但也不敢惹这位祖宗,只能委婉道:“陛下最近不舒坦,总是病怏怏地躺在床上,也不知她心里想些什么……”
宁炽阴沉又落寞着,停下手中的笔,“知道了……”
他身边没有亲近的人,自然是无法舒缓心中的悲愤和不瞒,想着从前的裴婠满心满眼都是他,如今却如同仇人般……他心中越来越悲愤,根本受不了她这般冷漠。
夜里,他终究忍不住来寝殿见她,不过几日就这般消瘦,他心疼又装作满不在乎,坐在她面前一言不发。
裴婠静静地躺在一侧,她心中想着那个疑惑,可始终问不出口,她不想怀疑他,可皇后悲壮的死亡一次又一次地打醒她,不要再对他有任何幻想……
宁炽别扭地等她开口,可始终一言不发,他终究是忍不住问:“你心口还疼吗?”
裴婠抬眸望着他,他必定是几日没睡好,疲惫不堪,寒冷的冬夜寂静无声,她微微红着眼眶盯着面前的人。
他如今一身的华贵,贵气十足,不让人靠近,不似当初般明媚动人,更像是高山上的黑曜石,触碰就是坚硬和冰冷。
宁炽想要伸手擦去她的眼泪,可却见她躲开,他心被刀子狠狠刮了一刀,疼得他手在颤抖,他不解地问:“就凭皇后几句话,你就这般怀疑我?”
他自己都快信了,自己是冤枉的……
“我不想和你说这些。”裴婠闭上眼,想到皇后自尽的惨况,面色苍白如纸。
今年的冬更寂静,皇宫没多少人,压抑在着黑夜中。
宁炽走了两步,又折转回来,静静地凝望着还在病重的裴婠,“人死不能复生,何必为了这些死人,伤了我们之间的情分?”
“婠婠,我才是你最重要的人,你我之间偏要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置气吗?”
裴婠冷冷望着他,“我那十月怀胎生的孩子,也被你当作死人、外人了吗?”
宁炽愣怔在原地,他一直是这么想的,他也试着与那幼子亲近,可他偏偏嚷嚷着要找裴凌君,若不是为了讨裴婠的欢心,他连做做样子都不愿意,早就该把他杀了泄愤,让裴凌君痛苦而死。
“当然不是,我只是怕你为这些事伤身。”宁炽眼眶湿润,他泪落下,“我不能没有你。”
裴婠盯着他脸上的泪痕,迷茫又难过,挥挥手让他离开,她这样的人迟早会死在斗争中,如今也不过是仰仗着宁炽的一点喜欢才苟延残喘。
她身上温暖,他抱着她,把头埋在她的脖颈处,细细地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哽咽道:“你要赶我走?你怎么那么狠心,三言两语就能让你对我这般冷漠。”
他的泪滴落在裴婠身上,他眼尾微红,看起来可怜兮兮,与那日重伤翠竹的摄政王完全不同,就像只随时要被抛弃的白兔,祈求着她的收留。
裴婠捂着自己的心口疼,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闭上眼也懒得挣扎。
宁炽看着她突然的心病,细心地揉着她的心,缓解那一阵阵的绞痛,自己如此一颗真心摆在她面前,可却没还来当初甜蜜,他渐渐心灰意冷,让人叫来太医。
嬷嬷焦急地看着裴婠痛苦的样子,哭着道:“摄政王就别刺激陛下了,如今还需好好养着。”
宁炽也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如今不好出现在她面前,他也愿意委屈自己一些,想着时间总能冲淡这一切,他心中拼命地为裴婠开脱,不是不爱了,只是被这些奸臣小人挑拨离间,才对他失望。
半月有余,宁炽没再见裴婠,他一直忍着自己的性子,希望能伪装成当初少年郎,压抑着自己戾煞的本性。
“你说,陛下最近好些了吗?”宁炽迷茫地问。
张公公也知道宁炽在裴婠面前已经卑微许多,不敢在这种关键性问题上敷衍,讨好道:“心口疼的毛病好多了,这几日饮食也正常许多,说不定……过几日就能与您喜结良缘。”
宁炽脸色稍稍缓和,虽然知道是张公公哄着他。
“我在她心中非同凡响,谁也比不过。”宁炽回忆着过往,认真道。
良久,宁炽又继续道:“我只要耐着性子如从前一样,她还是喜欢我。”
外面有宫人上报有个太医要单独来见宁炽,宁炽知道此事与裴婠有关,只要是太医求见,他都会同意见上一面。
这位太医是个新入宫,因为和张公公是同一个老家,颇受张公公的照顾。
如今也是他回报的时候,想着以后的功名利禄,他如实上报了从前的一些疑虑,把当初收集的药碗呈上。
“摄政王,下官发现陛下曾经喝过的药碗中有些许不同。”
宫里的十多个太医都知道皇帝是女人的秘密,但这位摄政王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他们不敢妄自把这宫里的秘密外传,身家性命都在摄政王手上,他们只能尽心尽力伺候,唯一庆幸就是这宫里的太医的利禄比往年丰厚许多。
“说。”
那位太医为了富贵险中求,只能把自己在药碗里面发现的避孕药渣提取出来,献给了摄政王。
张公公不可置信地看着黢黑的药渣,没想到自己这位同乡竟然如此胆大。
宁炽沉默良久,一言不发地盯着药渣,手轻轻捏碎了药渣,化成粉末。
“赏,你做得很好。”
张公公面色苍白,轻轻擦去脸上的冷汗。
宁炽一言不发的盯着仅剩下的药渣,突然笑了笑,对裴婠柔情爱意最后的一丝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