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尔科帮忙治疗的时间,膝丸拎了一把椅子到你的身后。
你轻声道谢,在四面八方的注视下,整理裙摆优雅地坐了下来,双手交叠。提花灯笼袖下露出一截细腻白皙的手腕,十指指尖莹润剔透。
如果不是你一错不错盯着躺在地板身影的目光,偶尔还会轻盈地眨动两下眼睫,他们恐怕真的会误以为你只是一尊巧夺天工的西洋人偶。
马尔科能感受得到身后来自你的注视。
他针对搬运工几乎致命的外部伤口进行了紧急处理,至于体内多处碎裂的骨骼,还是需要外科手术才能进行治疗。但海贼们并不是什么慈善家,所以白鲸号的海贼船医先生为搬运工注射了两针医师提供的止痛针,确保这人能保持清醒的意识回答你的问题就可以了。
“好了。”
收回能力的马尔科站起身,转头望向你,“这个人现在的意识最多只能再清醒半个小时,你最好在这段时间内问完你想知道的事情。”
你对马尔科轻轻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
马尔科插着兜挥了挥手,把场地留给你和这位已是任人摆布的阶下囚的搬运工。
在治疗期间已经被解绑的搬运工艰难地挣扎坐了起来,他捂着胸口,如同一台损坏的风箱般喘息着粗气,他能感受到身上近乎令他想要晕厥的痛,但在药物的作用下,却保持着异常的清醒,好似感知被无限放大般地接受着周围所有的动静。
他能感受到来自周遭恶意的、漠视的、厌恶和憎恨的,形形色色的目光仿佛一根根无形的针刺扎进脑海里,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要是刚刚白胡子直接将他就地斩落,他就不需要被强行吊着一口气在这里忍受无止境的痛苦。
你的目光是怎么样的……?
搬运工忽然发散了迟钝的脑海。他下意识转动眼球,机械地看向了眼前。
望着他的黑发女孩,模样养尊处优,眉眼安静低敛下,却没有任何情绪。你的目光里什么都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小鬼,你不是想问我问题吗?倒是、哈、说啊——”搬运工低低地笑了声,说话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扯到了溃烂的伤口,痛苦地闷哼出声,紧咬牙关,粗喘地紧紧抓住胸口,好一会儿才挣扎地缓过来。
在他眼冒金星地忍耐时,时间正在缓慢地流逝。
搬运工觉得你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冷眼旁观他这位狼狈不堪的跳梁小丑,高高在上的姿态毫无悲悯之心,直到他忍受了几乎要撕裂五脏六腑的痛苦,内心深处的极度不适感驱使他再次想要催促和斥责。
这时,你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说:“实际上,我非常讨厌血腥味。”
原以为您会提出什么深奥的问题,搬运工咬着牙嗤笑一声。
他边笑,边尝试地换了个能让自己舒服一点的姿势,挑衅般地说:“哈……像你这种娇生惯养的贵族小鬼,总是喜欢摆出一副矫揉造作的模样——”
守在旁边马尔科皱起眉眼,正想开口。
你却先一步打断了搬运工的话。
“但这并非源于我优越的出身,先生。”
你改变了端坐的姿势,纤长的指节抵着脸颊,漂亮的眼尾下坠,似乎陷入了回忆。
所有人安静着,听着你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
“我不喜欢见到血迹的原因,是因为幼年的我曾亲眼目睹过一场悲剧。”你说,“五岁那年,我的一位亲人,在我的眼前,被一只怪物夺走了生命。”
黑发雪肤的女孩在叙述亲人的悲剧时,声音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个故事。
你语气淡然:“我本以为那个年纪的自己,长大后便会忘了那件事,但没有想到时至今日,我还是能回想起,那件悲剧的地点、人物,乃至血花飞溅在我身上的热度……”
膝丸抿紧了唇,髭切目光冷静地注视着你。
所有人都没想到你会突然提起这件多年前的,与当前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也有人已经意识到你的意图。